寻找春天·一·景山

北方的冬天，也太长了些。

在南方，三月应该是草长莺飞花红柳绿的时节，在北京却还是冷清清的一副萧条景象。王安石说“春风又绿江南岸”，看来没有来自江南的温暖春风，这春天还端着架子，千呼万唤也不愿出来。

在室内猫了一个冬天，很是有些不耐烦了，筋骨急需松动一下。找了个周末，看着阳光还算可人，便呼朋引伴，出来遛达。乍暖还寒，说踏青有些早，就美其名曰——找春天。

远郊还有些冷，去到城内的建筑群又嫌太憋闷，最后一致通过，去景山。

景山座落在故宫的旁边，由明永乐年间挖掘护城河的泥土堆积而成，有“万岁山”的美称，又被称为大内的“镇山”。由于建紫禁城时曾在此堆放煤炭，故原名“煤山”。“景山”这个名字是清初时才改过来的。因毗邻故宫，这里成了北京城内登高望远的最好去处。

景山公园南大门上方有一匾额“万岁门”，门不大，口气不小。进得门来，隔着一片开阔地，山下的绮望楼同山顶的万春亭遥相呼应，层次分明，构出一幅奇妙而颇有意境的画面。尤其是万春亭在绿树掩映下，只露出琉璃屋顶一角，让人不由产生一种一探究竟的欲望。

绮望楼依山而建，楼阁三楹，在乾隆朝办官学时曾供奉着孔子的牌位。不过现在已是大门紧闭，谢绝访客了。

寻路上山的时候，在公园东南侧发现一棵焦黑色的歪脖子树，树旁有两块大石碑，一块上书“明思宗殉国处”，另一上面较简略地介绍了此处的来历。在中国知道明思宗是谁的，应该并不多，而提到煤山自缢的皇帝，倒会有很多人知道是崇祯。

在史书上，众口一词，崇祯是个多疑善妒，刚愎自用，自毁长城的亡国之君。且不说《明史》的可信度有多高，这么刻薄地给一个活生生的人——且不说他是皇帝——作出这样的评价，多少有些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崇祯不昏庸，年纪轻轻就能力挽狂澜扳倒魏忠贤，不可能是笨蛋；崇祯勤政，在位十几年加班率可谓高的惊人。细读明末段段史事，我能看到一个年轻的单薄身躯在竭尽全力支撑日薄西山内忧外患的大明王朝，或许犯过很多错误，或许身上有种种毛病，但他对那个历史结局，不该负太多责任。以发覆面，吊死煤山，维护了皇室最后的一点尊严，这种姿态，个人认为，比那些打着正义旗号作威作福的流匪草寇，比那些自称威武的外族屠夫，要好很多。尽管，在史书里，形象完全变了样。

说到这段史事，到了清朝还上演了一出闹剧。本来崇祯自缢选的是棵海棠树，后来顺治将海棠伐掉，栽上一棵槐树，并加之以锁链，名之曰“罪槐”。后人有诗云：君王有罪无人问，古槐无过受锁枷。掺上政治，很多事情就变得荒唐了。

山脊五亭应该算是景山最显眼的建筑。最高峰的万春亭是方形、三重檐、四角攒尖式的黄琉璃瓦亭；东西拱卫的观妙亭和辑芳亭是八角形、双重檐的绿琉璃瓦亭；两翼的周赏亭和富览亭则是圆形、重檐的蓝琉璃瓦亭。景山本座落在北京的中轴线上，而这五亭则严格遵照对称原则，同时又在制式上各具特色，中国古建筑流传千年的一些精神，由此可见一斑。

这五亭中原来各供奉着一尊佛像，民间传说将之称为“五位神”。后被八国联军劫走四座，捣毁一座。如今只剩空空如也的戒台，静待时光飞逝。

万春亭大概一年四季都会有那么多人。这里以前是北京城的制高点，如今也是唯一能近距离居高临下俯瞰紫禁城的好去处。天稍显薄阴，空气便有些雾蒙蒙的，将稍远处的一切笼罩在朦胧里。庞大的紫禁城，便有些安静而神秘地铺在了眼下，却很难看个仔细。这也正契合紫禁城的身份，自古以来，上位者的衣食住行喜怒哀乐，不都是讳莫如深的么……再远眺钟楼和北海的白塔，就清晰多了。也或许是心理作用吧……

亭上很安静，大家都忙着留影，或是看风景。这在其他地方可不多见。或许，是一种什么气氛，能够把大家都镇住？我刻意地走到中轴线上，放纵着视线向远方看去。远处是钟楼，钟楼后面，还有与之呼应的鼓楼。中间是一条大道，笔直，将这元明清的三代古都一分为二。

当然，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这样的一分为二，恰恰是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