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玉

和田唯一值得称道的，是盛产和田玉。又因为产玉，和田的自然环境已被糟蹋得满目沧夷。这是和田留给我的最深的感受。
常言道：“金银有价，玉无价。”但玉对我来说，只是一块石头罢了。我感兴趣的是，和田人围绕着这些漂亮的石头，都在干啥？所以，一到和田，我就打听，哪里是挖玉的矿场？

“和田哪里不又是挖玉的矿场？”一个年轻的维吾尔族男人，笑着反问，“和田到处都是挖玉的矿场！”经他指点，我们往东，来到玉龙喀什河。当我从桥头朝南来北往的玉龙喀什河望去，哇噻，大河上下，目力所及，早被数百年来挖玉的人，翻挖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了！

过玉龙喀什河大桥，我们沿河道向南上行十公里，登上大堤，赫然发现，大堤内外，包括大堤内防风林两侧的空地，大堤外河滩河道，已被翻来覆去不知挖过多少回，只见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鹅卵石，和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坑。看上去，如同发生过类似上甘岭那样的残酷的攻防战，那些经受了美国人的数不清次数的地面火炮加空中打击的地毯式狂轰滥炸。踩上去，除了鹅卵石，还有细如面粉的沙土，经脚踏过，扬起一串尘埃。

一阵哗啦碎石滚动的声响，吸引我的注意，循声走去，见几个维族小伙子，站在堤后一处大坑的沿上，用锄头把坑沿上碎石，推下去，边推边看，大概是想在拨开的碎石中，寻找玉石？
见我走过去，小伙子们围上来，打着手势咿哇比划着，从兜里掏出翠绿的一块小石头，伸出四个指头。我接过石头，装模作样地摸来看去，又还给他们。他们又打着手势咿哇比划着，有的伸出三个指头，有的伸出两个指头。我还是笑着摇摇头。他们有些扫兴，散开，继续往大坑里扒拉碎石去了。
我们重回玉龙喀什河大桥，桥东一侧是“玉石城”出口，人群一堆一堆聚在那里。喜欢热闹的我，拿着相机，挤进人堆，他们纷纷把手掌上的玉，摊开在我眼前。我既是外行，而且还不敢冒昧地问价，担心在这维吾尔族的人丛中，问了价又不买，就难以脱身了。

从这一堆人挤进那一堆人，从一只只摊开的手掌上看一块块玉石，从一双双睁大的眼睛里找寻关于玉与钱的欲望。

我忽然感觉到孤独，是那种在熙熙攘攘中的寂寞。
我匆匆把车开回到市中心团结广场，与刚才玉龙喀什桥头的甚嚣尘上相比，这里是那么冷落凄怆。我在毛主席塑像前席地而坐，想起半个世纪前的那段往事。

1958年6月28日，六十好几的维族老人库尔班与其他全国劳模在中南海受到毛泽东接见。库尔班呈上送给毛泽东的礼物：两小袋杏干、桃干、葡萄干及两块手工织成的土布。毛泽东与库尔班握手，库尔班紧握毛主席的手不肯放开。毛泽东被感动了，说：“新疆的少数民族老百姓多好啊，这么大老远的还要骑毛驴来看我。”这一瞬间被拍成照片，曾经广为流传。

五十年时光，弹指一挥间。伟人早已做古，库尔班老人也肯定不在了。假设他们都能活到今天，库尔班老人再与毛主席握手时，作为礼物呈上的，可能就不是那些寒酸的“两小袋杏干、桃干、葡萄干及两块手工织成的土布”了，必是和田美玉无疑！
现在的人，真的无聊，发疯似的喜好那些不能吃不能穿的玉，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