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鲁达:把革命和爱情结合最好的诗人
1971年,瑞典文学院将诺贝尔文学奖授予智利诗人巴勃罗-聂鲁达,一位共产党员,生前在自己的祖国智利,几度成为不受欢迎的人。那么,是什么原因让瑞典文学院,超越了意识形态,把这个神圣的奖项授予他?原因就是他的诗歌以大自然的伟大力量,复苏了一个大陆的命运和梦想。
毫无疑问,聂鲁达是二十世纪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他曾加入智利共产党,和阿连德、格瓦拉、斯大林这些社会主义代表人物有过交往,他被祖国抛弃而流放过;他当过外交官,也竞选过总统,当切-格瓦拉拿起武器为梦想和信仰而战,而聂鲁达则是用手中的笔和诗人的歌喉,去为人类的自由和幸福而歌唱。
因此,有人说聂鲁达是20世纪文明的象征,他告诉我们生命就是革命,就是爱情,更是一首诗歌。他爱革命如同爱女人,爱美酒和佳肴如同爱诗歌,其情诗是深情和肉欲的混合体,充满强烈的情欲渴望,就象他心目中的社会主义革命,两者其实是非常接近的。读他的情诗,有如沐浴着南美的阳光,火烧的山峰在黄昏下闪烁,那种热烈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在他的诗里,我们可以读到赤裸裸的情色,对女人的酮体占有的快感,他在《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之歌》中写道:女人之躯,洁白的双腿,你那委身于我的姿势就如同大地。我这粗野的农夫之体在挖掘着你,努力让儿子从大地深处欢声堕地。在这一组被称为二十世纪最动人的情诗里,我们感受他对女人的崇拜和占有欲望同在、深沉的爱情倾诉和复仇般的征服同在。在他看来,这样的诗歌表达也是一场革命。
他对女人的占有欲有时近乎疯狂,他说:现在复仇的时刻已来临,可是我爱你。爱你的肌肤,青丝,焦渴而坚挺的双乳。噢,扣碗状的酥胸,噢,出神迷离的眼;噢,玫瑰般的小腹,噢,你那悠悠的喘息。女人的身躯,我要执著地追求你的美。我的渴望,我无限的焦虑,我游移不定的路。就是那永恒渴望经过的黑色沟渠,就是那劳顿之地,那无限伤心的沟渠。
但是,如果说聂鲁达是个情色诗人,那也是极不恰当的,因为他的情诗有时又是如此深沉动人,沁人心扉。他的爱情诗《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依我看,应该是世界上最浪漫感人的抒情诗之一。他写道: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远去,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如同所有的事物充满了我的灵魂,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
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喋,你如同淡淡的忧郁。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好像你已远去。你听起来像在悲叹,一只鸽子般悲鸣的蝴蝶。你从远处听见我,而我的声音无法企及你;让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静无声,遥远而明亮。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遥远而且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彼时,一句言语,一个微笑,已经足够。而我会觉得幸福,因为那不是真的觉得幸福。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一样。在这里,聂鲁达的爱情,又是如此富于精神的意味,没有一点欲望参与,爱情显得如此神圣而纯洁。只是纯纯地、静静地守着一份情感,即使所爱的人早已远去。他对于爱情,小心翼翼到如此程度,干净明澈至于苛刻。让爱情里只允许有爱情,容不下别的杂质,甚至连具体的影象都容不下,只是默默地守着,一片没有人影驳杂的神圣静默。
虽然他是个共产党员,但是我们无法把他和历史上杰出的诗人区别开来,他和我们概念中的那些怀抱意识形态的正人君子,完全不一样。我们不明了他的政治企图,但是,我们确实感到,没有谁象他那样,更适合向那些绝望而美丽的青春,述说着革命史诗与真实的爱情。因为在过去很长时间内,聂鲁达是作为一个革命者被介绍的,而他的政治抒情诗,便是我们了解这个伟大诗人的唯一途径。
现在,我们可以看到真实的聂鲁达,包括他的全部作品,以及他的生活。聂鲁达有过三次婚姻,他可以为了政治理想,和比他大20岁的女人结婚,即使这个女人从来不料理家务;同时,他也赤裸裸地和性感女郎逢场作戏,最后,结为终生伴侣,就因为这个女人不懂诗歌和政治。因此,他对于女人,终身游离在精神崇拜和肉欲追求之间,也构成了他诗歌的独特魅力。
当然,他的诗歌具有的力量,可以从对于那个红色时代的震撼力,也可以从一个近乎传奇的故事,来加以认识。这个故事曾拍成电影《邮差》,广为流传。记述的是上世纪50年代,聂鲁达流亡意大利期间,居住在一个小岛上,小岛上的人民以捕鱼为生,安静而平和。而诗人的信件需要专人来投递,年轻的马洛便成为了聂鲁达的专职邮差,每天骑着自行车为他送信,乐此不疲。
诗人们的身边总是美女围绕的,聂鲁达每天都会收寄世界各地的信件,而女士们占了大部分,在马洛看在眼中,聂鲁达是最能够追求女人的人了。当时,马洛爱上了旅馆老板娘的漂亮女儿,于是向诗人求写诗一首送给爱人。有了诗人的帮助,邮差的生活焕然一新,他也开始尝试写诗,而对生活的细微感受和如火的激情则深深打动了苏西,不久他们携手进入教堂。
此后,聂鲁达离开那里,而失业的邮差则陷入了对诗人无限的怀念中。在一次集会中,马洛有幸成为工人们推选的诗人,上台朗诵,场面热烈。然而,马洛在镇压中不幸丧命。几年后,当聂鲁达重返小岛,才知道马洛的死讯。而邮差的妻子苏西也尊重马洛当年的遗愿,将他们的孩子命名为聂鲁达。
在西方人眼里,聂鲁达的生活无疑是一种另类,因为他信仰的是社会主义;而他的诗歌也是存在于潮流之外的,因为他的诗歌风格和西方现代诗格格不入。但是,不能否认,几乎没有哪个诗人能够带来如此巨大的影响。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聂鲁达的诗歌,和格瓦拉的形象一样,在南美和世界上其他地方,被尊崇为革命的象征。就像这个故事里说的,它可以把一个邮差变成诗人和革命者。
有人说,读聂鲁达的诗是一种享受,一种回味,一种咀嚼。体会生命,只有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我更愿意去感受聂鲁达的革命和爱情,他的生命中最出彩的华章,以及他的爱情诗。他说,爱是最温柔的暴动,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黑夜即将降临时,这场暴动也就发生了。他是一个把革命和爱情结合得最好的诗人,当然,他的革命以及她的爱情,都不是我们的红色时代所理解和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