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故事——泰顺古村徐岙底

每一座古村都是一个故事，在徐岙，我读到的是感恩。
徐岙底古村坐落在浙江泰顺县筱村镇南里许一个草木葳蕤清幽逶迤的山坳里，叮咚流淌的玉溪在村前蜿蜒划过，草木葱茏的金山拱卫村后，占尽山水形胜。
这是一个以吴氏族亲聚居的村落，村人中并无徐氏。既如此，却为何取了这么一个村名？
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个令人动容的故事：
北宋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方腊所部进犯温州，得手后又紧逼瑞安。危急之中，瑞安县令招募“义勇”相抵，温州府判、泰顺仙居人徐震率兵与方腊部激战，不幸阵亡。灵柩归籍途经玉溪（现徐岙村前溪流）时暂歇。是夜，天降大雨，久旱而几近枯萎的禾稼尽沐甘霖，乡人纳头拜呼徐震显灵。为感其恩，遂将此地称为“徐岙”以志纪念，并在村头立“忠训庙”祭祀（徐震故后，宋廷赠封“忠训郎”，明洪武三年加封“忠训侯王”）。
不止徐岙，方圆数里建有多座徐三翁（当地乡民对徐震的尊称）祠（宫），且香火鼎盛，转瞬几逾千年。在纸醉金迷世风日下的当今世界，无法不动容于当地乡民为一个莫须有的“恩惠”而矢志不渝世代相报的浓情厚义。

徐岙吴氏系唐谏议大夫吴畦后裔。晚唐年间，浙东节度使董昌叛乱，为避祸乱，吴畦兄弟率族人自山阴（今绍兴）迁居新山（今泰顺县新浦乡）库村（今漈头村）一带。后吴畦五世孙吴承褚由库村迁居筱村柏树底。数年后，其后裔吴莱羡慕徐岙之幽秀，于南宋端平三年（1236年）自柏树底移居徐岙。
居徐岙七百多年而不改村名，且视“忠训庙”为祖祠一般，吴氏家族令人钦敬。
在杨梅洲峡谷耽搁得久了些，待驱车赶到徐岙底时，天色已经暗了。
停好车，沿着石阶往上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悬挂着串串红灯的竹木酒楼，不禁有些失望：莫不又是一个开发得走了样的道具“古村”吧？
还好。接下来的所见告诉我，除了村外那个为方便游人而建的偌大停车场和酒楼，村里其它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本的风貌：古朴、萧条乃至几分颓败。
与许多江南村落一样，徐岙底的吴氏宗祠也是村里最为气派的建筑。宗祠建在村头左前侧月山下的土塬上，翘角飞檐，巍峨肃森，系族人吴家驹于清乾隆十二年（公元1747年）主持建造的。

不巧的是宗祠大门紧锁，无法欣赏高墙内的恢弘。
与吴氏宗祠遥相映衬的，是村口苍虬古枫下的忠训庙。岁月蹉跎，忠训庙几度倾圮几度修复。虽然我们如今看到的忠训庙已不复旧时模样，但徐岙底人对徐震神灵般的尊崇，当是亘古不变的了。
或许是外出打工，或许是迁居新宅，不知怎的，沿着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路走进村内，纵横的街巷里很难见到人，也不见袅袅炊烟，不闻鸡鸣犬吠，本当是倦鸟归巢的时辰，村子里居然寂静的让人心悸。许多老宅柴门虚掩幽暗无光，久无人住的样子。

一条深深的窄巷尽头，几块旗杆石吸引了我们的目光。进去后发现，原来这就是举人府所在。宅主吴永枫生于清乾隆十二年（公元1747年），也就是其父亲主持建造宗祠的那一年。
不知当年是为了庆贺喜得贵子答谢祖宗托福而建的宗祠，还是建宗祠后庇祖宗荫护而喜得贵子？总之二十三年后，吴永枫应清乾隆三十五年（公元1770年）恩科乡试得中武科举人，确是一件光宗耀祖满门生辉，令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也开怀的喜事。
举人府门楼上原本悬有“登科”匾额，现已不存。穿过面阔三间的倒座门楼，是一处大大的四合院落，正堂及东西两厢皆为二层出檐楼房。据说前些年厅堂里还挂着吴举人当年使用过的一把重达一百二十多斤的大刀，如今也已不见踪影。
主巷尽头左拐处，是村里另一座知名古宅“文元院”，宅主吴存经生于清乾隆六年（公元1741年），系武举人吴文枫的侄子，据说当年也在吴文枫之后中了举人，且是文举人。这也是徐岙吴氏族人一段引以骄傲的佳话。
“文元院”里还有老人居住，厅堂里挂着一些电视剧组在这里拍摄影视时的剧照。

村中的主巷是一条铺着两道路心的卵石小路，这里面也有个动人的故事：据说，早先这是一条土路，经常泥泞不堪，吴文枫吴存经每逢路遇，总是相互靠边谦让，腾出好走的一边给对方。后来叔侄俩双双中得功名后，便联袂用卵石铺成了这条拥有两条路心的石径，以期携手前行，礼义传家，光大门风。
“顶头厝”是徐岙建筑年代最久远的民居，因其所处位置高于其它民居，村人俗称“顶头厝”。遗憾的是，这处古宅久无人住已近倾圮，风雨飘摇岌岌可危，其状甚为堪忧。我不知道，随着年轻一代的渐次飞去，仅凭寥寥几位老人坚守的村落，动人的故事还能讲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