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云梦山古灵山

    高速公路拉近了城市间的距离。全省十八个地市，大都处在以郑州为中心的一小时都市圈里。豫南、豫北、豫西多山，相当一部分还没有涉足。早年去过鹤壁两次，无暇游山玩水。鹤壁是全省面积最小的地级市，仅辖淇、浚二县。淇河发源于晋，绕淇县县城而过。记忆中，淇水与新郑的溱、洧两水一样古老，《诗经》中的少男少女们常在水边打情骂俏。溱与洧，就是今天的双洎河，没有人愿意“褰裳涉溱”了，而是掩鼻而过。可喜淇水上游据说无工业，至今水犹清洌。

 

    我没有顾及淇水。早八点过黄河桥，沿京珠高速一路北上，目的地则是位于鹤壁淇县的云梦山。淇县曾为殷末四代帝都和西周卫国国都。淇县的古称就是殷商王朝响当当的朝歌。殷纣王与妲己的酒林肉池想必就在淇县某处，忠臣比干剖心处如今则成了休闲公园。云梦山又名青岩山，位于城西16公里处，方圆20平方公里。云梦山的漫长历史悠悠岁月，也伴随着殷末战争的刀光剑影，把我们带回到公元前十几世纪。这里，尽管只有海拔610米，但“铜镶玉石之美，必有卓异幽隐之士”，旷世奇才鬼谷子曾在此隐居讲学。鬼谷子名王禅，又名王诩，战国时卫国人，长于持身养性和纵横术。孙膑、庞涓、苏秦、张仪、毛遂、尉缭、毛蒙、徐福诸人均师从其门下，后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纵横捭阖叱咤风云，所以云梦山有“中华第一军校”之美誉。

 

 

    云梦山的主山体一道断崖绵延十数里。我们从南天门上山，就是小心翼翼地循着断崖的边缘。幸有围栏佑护，所以心理上就不至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探身崖下，刀削斧劈，乱石如麻，令人神悚；回望崖上，有神奇的山顶大草原，风吹草低，可以策马驰骋，不觉神清目爽。我在石隙间寻到一条栈道，试探下行，但觉石级陡峭忽左忽右。凭栏外望，薄雾暝暝，山脚起伏有如龙爪横行。内侧崖壁历经千万年的风剥雨蚀，像一本本书重叠错落。我曾在相邻的安阳林县看到不少农村民居，取此石片以代砖瓦。沿山体逶迤前行，遇二自然形成的山洞，一曰太阳，一曰月亮。太阳洞内一片阴凉。穿洞而过，豁然开朗，但见重峦叠嶂山起云浮。拾级而上，有牌坊曰“云梦仙境”。

 

 

    山顶大草原，百草丰茂欣欣向荣；侧畔有小亭数座，木栏草顶可供稍息。独坐亭中，但有山风阵阵，时而紧扑，时而如缕，温润舒适而不冷。据说著名的牧野车战就发生在这里，因奴隶倒戈，殷纣王大败，一时“血流漂杵”。沿后山步道蜿蜒而下，过茶庄，有舍身台，台下有小亭曰龙泉，取瓢畅饮，其质清凉，其味甘洌。回望山崖，有大字曰“云梦山”，灵动飘逸。

 

 

    环望云梦，道道山梁。断崖可看不可攀，大草原则其势徐缓。所以时过正午，似乎还没有体味到爬山的快感，不过我的怅然若失却来自于台湾投资的旅游开发。其“浑圆法师”在山顶大兴土木建八卦城，一则没了“深山藏古寺”的韵味和意境，再则南国寺院的建筑风格似与北俗格格不入。建筑一旦不能与自然融为一体，无异于一种强暴。

 

 

    中午在农家小院用餐，山鸡、野兔、芝麻叶、蛤蚜汤，清爽喷香。啤酒虽有些胀肚，好歹比白酒好喝。午后饭饱神虚雾开云散，游古灵山。灵山位于县城西北8公里处，为太行山东麓。相传人类始祖女娲曾在此炼石补天、抟土造人。可爱且可怜的殷纣王老先生还曾来女娲宫降香积德，《封神榜》第一章即有记载。其后南北朝梁在女娲宫右侧创建淇县最早的寺院——灵山禅寺。记得登封少林寺有碑曰“三教一体，九流一源；百家一理，万法一门”，但少林寺、中岳庙和嵩阳书院却是分列县西、东、北三个方向，居守太室、少室两山。

 

 

    平生头一回遇见道观与寺院仅一墙之隔，相问于门前一守钟老妪，未知所以。女娲宫人祖殿左近山腰有古佛洞，实则为一封闭石隙。侧身而入，洞内昏暗逼仄不足容身，须止息收腹、缩身如猫。尽管如此，胸背腿脚均紧擦石壁以至身体扭曲变形才勉强得过。几近挣扎脱身而出，洞口有摩崖题字曰“人生再造”。转登灵山主峰，七折八拐，石级无数。鹤壁两朋友率先知难而退。拾级数十，忽闻身后郑州朋友亦残喘不已。

 

 

    我说，既来过，别勉强。朋友就坡下驴，立马坐地脱衣挥汗如雨。我则穷且弥坚老当益壮，独行金顶。山上植被茂密，仍挡不住烈日暴晒，不一会儿就把大汗出透了。山顶有道观曰“威灵显应”，两角有亭对称，正殿供奉玄武大帝，后殿祭祀圣公圣母。独坐道观月亮门下，青石温润而不凉，但有仙风如滤，通透肺腑。对面山顶有亭翼然，影影绰绰也是一人独坐。耄耋老翁，还是春闺怨妇？是否如我般闲心悠然？不得而知。迤逦下得山来，偶一抬头，片刻工夫已是人去亭空。我道灵山山幽如是，不闻马达轰鸣，不闻汽笛声声，好一处神仙所在。不知哪一日，我能来此小住。有小酒一壶、荤素俩菜，有好书几册、挚友数人，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