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访曾国藩故居
似乎是在唐浩明的《曾国藩》出版之后,一下子兴起了一股曾国藩热,作为曾氏故里的娄底更是热上加热。几年前,我曾组织了我们九三学社的女社员游过曾国藩故居,那次因为是一个组织者,忙于诸多事务性事情,所以虽是第一次,却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象。只记得同去的一位美女诗人后来写了一首《与曾国藩的一段独白》,以诗人独特的思维,与曾国藩进行了一次心灵的对话,理解和诠释着这个人物、那个时代的一些东西。

远景富厚堂
“五一”前,即将离任的部长请部机关的工作人员去曾国藩故居一游。这一天清晨,我们十多人以自驾游的形式分乘几台小车出发了。部长是曾国藩家乡双峰县的老领导,县委统战部给予了热情的接待,当我们的车队经过双峰县城的时候,他们已在路边等候多时了,一一握手、问候之后,即已得知,一切都已安排好了,还为我们准备了一份精美的小小礼品。
车队继续东行,地势渐行渐高,进入了黄巢山。这座以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的名字命名的山,据说是因黄巢义军曾在此一战得名。从县城这边上山,看不出这座山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一翻过山的鞍部,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远远望去,远山近水尽收眼底,由远而近,山势、河流渐趋归束于黄巢山巨大的峡口,站在这里垭口上看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脚下是一条险峻的盘山公路,陡和弯是描述这条公路最好的形容词。左边是主峰,同上次经过的一样,主峰沉浸在一片烟雾弥漫之中,极力想在主峰下寻找古战场的遗迹,却只看到满眼的绿色,历史或就是这样,曾经的惊天动地,留下的却只是江山依旧!

下山不久就到了曾国藩故居——富厚堂,这是一座规模宏伟的仿宋廊风格的建筑,始建于同治四年,占地4万平方米,建筑面积9200平方米,为土木砖石结构,虽贵为侯府却古朴大方。富厚堂的另一个名字是八本堂,是由曾纪泽据《后汉书》乘“富厚如此”之言改为“富厚堂”的,八本堂是根据曾国藩亲自制定的“八本”家训命名的,八本是:“读古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八本堂”前厅神龛上方高悬曾国藩亲笔手书“八本堂”之匾,其下为曾纪泽隶体手书曾国藩的“八本”之训:这“八本”以及“花厅”中悬挂的他书写的其祖父“考宝早扫书疏鱼猪”八字家训,体现他恪守儒家“修齐治平”和正心诚意、重道轻财的道德境界及治家的严谨。
富厚堂院墙外正门上方悬挂着“毅勇侯第”朱地金字直匾。同治三年曾国藩被诏封为“太子太保”加封“一等毅勇侯”,这个侯、这个匾正是曾国藩作为统率湘军、淮军扑杀太平军起义而获得的“中兴第一名臣”、“古今完人”与“曾剃头”恶谥的证据。民主革命家章太炎说“誉之则为圣相,谳之则为元凶”,可谓一语中的。

曾国藩为部将杨载福题写的木匾
富厚堂藏书楼是最能引起天下读书人感兴趣的地方,经曾府四代人努力建设,四代工友精心保护而成,最盛时的藏书曾达到了10多万册,一直是曾氏几代人的精神中心,也是一座特殊的家庭学校。可以说,曾国藩作为桐城派湘乡支派的盟主,一生拜相封侯,著作等身,与他酷爱藏书、“日以读书为业”是分不开的。而他的两个儿子,也在这所特殊学校里自学成才,曾纪泽成了清代著名的外交家、书法家,曾纪鸿成为著名的数学家。曾家父子一方面严守带浓重儒家思想的“八本”家训,一方面又能崇程朱理学,倡经世之说。在满足于“田宅富厚,足居也”的同时,还能心怀天下,力举洋务,崇尚科学。从曾纪泽、曾纪鸿到曾约农、曾宝荪、曾宪植,一批批曾家子孙出类拔萃,引领时代风骚,这不能不令人称奇。
左侧的“思云馆”,取“望云思亲之义”,这是曾常独居之处,也是其思想三次转折之地:京宦时以“程朱”理学为宗,办湘军团练时事用“申韩”之术,丁忧期则转为“黄老之道”。湘军正在江西激战之时,曾国藩“丁父忧”回到富厚堂,在“思云馆”重读《道德经》、《南华经》,借这段独处的时光苦悟人生、参透时局、运筹天下,修正了自己以儒学入世立身的世界观。靖港硝烟和长江上的雾霭渐次褪去,曾国藩顿然耳聪目明,数月后他重返战场,在用人和用兵两方面一改往日的急躁冒进,“柔弱克刚强”,迅速扭转战局。
整个富厚堂怀抱在一座玲珑剔透的半月形小山——鳌鱼山里,小山上有年纪可考的古香樟不知凡几,树龄最大的已有六百多年了,那一株株参天古樟,在这座古居重获世人重视的历史氛围里,似乎更显示出了其勃勃生机,微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在寂静的鳌鱼山上清晰地弥漫,似喁喁私语,是向天再借五百年、招曾家亡人魂兮归来,还是向我们诉说历史的宿命?站在这里,脚下的富厚堂小了,青的山抱着白的房子,浑然一体,自然与人力在这里显得如此的和谐,当年按照建筑风水学的选址,却暗合了如今看来许多的科学道理,这建筑自然是依山而形,而这山又何偿不是为此建筑而立呢?无法考证曾氏先人为选这个地方,花费了多少时日,而此后曾氏后人的发达,难道真有得益于这块风水宝地的因素?

后山古樟
从富厚堂出来,门前又是一个“半月形”——荷塘,半月形荷塘以远是一片更大的荷塘,据说是由水田蓄水而成的,围绕这片大的荷塘修筑了一带廊桥,上面置了一些亭子,目的自然是供游人玩偿,但今天却没见一个人上去。半月形荷塘的左侧竖起了一面深色帅字大旗,这应该完全是今人的构想,当年曾国藩练兵可没在他的家乡,而是在离家不远的衡阳,竖这面帅旗,是为了告诉游人,富厚堂原来的主人是一个手握重兵的统帅?不知最初的富厚堂前是一个什么样子,但这些设施与富厚堂的协调却远远比不上富厚堂与半月形的鳌鱼山了,算不算是这一人文景观的“硬伤”也只有专家们来论证了。
曾国藩的一生是复杂的一生。他绞杀农民起义,而行军途中又以不扰民为本;官至极品而又“素无终身官场打算”;他训练了一支强悍的湘军,而又嘱后人不得从军。他从未放弃自己品性修养而受上下爱戴;他倡办洋务变革自强而顺应历史潮流;他于古文诗词造诣颇深,为湘乡派宗师,桐城派中兴领袖;其道德文章被奉为端正人心、节俭养廉之经典,就连近年由李岚清同志任顾问并作序的《中国传统道德》也收入了曾国藩关于道德修养和教育的语录30余条……正因为此,曾国藩才成为“湘学”的渊源之一和重要内容,并影响深远,甚至政界商界曾经广为流传“从政要学曾国藩、经商要学胡雪岩”之说。
富厚堂入门处辟出了一间小小的屋子,专门销售有关曾氏的书籍,上次来这里就注意到了,这次精心选了一套线装竖排的《曾国藩全集》,应该花点时间细细读一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