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游记
凤凰古城行
早晨醒来,打开手机,陆续收到许多短信,原来每进入一个地界,当地的移动通信公司便会自动发一个欢迎的短信,居然因此学到一点基础的地理知识。十点一刻,准时到达终点站怀化。
在站台上以及出口处碰到一组旅游团和前来接深圳工行一行十数人,跟她们提出希望搭乘顺风车,而且可以出钱,但都遭到无情拒绝。想想也释然,换了自己也会同样反应吧。在车站广场碰到深圳的二男六女组合,以为可以结伴包车,甚至还同他们一起去对面一个小食店喝了一碗粥、塞了一个花卷,但后来还是各自乘出租车到西站,分头买了长途汽车票。不过,虽然拉客的人信誓旦旦说马上发车,但上车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待后边的座位也终于填满了,车子才开动。不过,经过两个星期前在云南大具的磨砺,自己也变得能够安然处之了。
沿途的风景似乎也没有特别新奇的东西,虽然山野是绿色的,但路边的草木大多则因为飞尘的污染而显得无精打采。下午二时一刻左右,车子转弯后通过一条大桥,突然发现窗外的风景骤然发生了变幻,大桥上下游河两岸挤满了翘角屋顶,显得古朴而且悠远,便忍不住问:是不是到凤凰了?司机的回答很简短:是。
不过,车子驶入的车站停车场却是司空见惯的中国僻远乡镇所见的那种,地面坑坑洼洼的,幸好不是下雨天。车子还没有停稳,便有许多人凑上来,拿着已经十分破旧的地图,询问每一个乘客是否需要住客栈。
所到的客栈叫“迟来居”,窗外便是沱江。客栈名字听起来有点江郎才尽的味道,大概是沿江的客栈太多,大家似乎都千方百计地设法让自己客栈的名字能体现一点古城的韵味,到了这位土家族人的客栈便没有多少选择余地,只能“铤而走险”了。不过,倒觉着可以改成相近的别的什么字眼,比如“后来居”之类。
客栈紧靠着显然重新修缮过、崭新得让人感到陌生的古城墙,通道相当窄,而且正在重新用水泥板或者大石板铺砌狭长的甬道,多少有些不便,但并不妨碍出门。放下行李,拿了相机,便冲了出去。
出门右拐,很快就是一道城门,也不知道叫什么,只是有些年头了的城门还在,包在上边的铁皮已经生锈,一扇门的下端甚至已经脱落。左边便是游船的码头,比泸沽湖的猪槽船自然要宽上很多,并排可以坐两个人,每条船至少有五六排。不过,没有立即坐,而是踏着水泥桩连成的桥,过河对岸,然后往下游慢慢走去。正像网上有人介绍的,古城不大,一个来小时就可以轻松地转上一圈。回头看对岸所住客栈的那一边,发觉都是沈从文笔下的吊脚楼,一色沉沉的绛色,渗出浓重的岁月沧桑,许多楼房还加了水泥楼梯,显然可以从屋子里直接到江边去。
“迟来居”客栈窗口正对着的是“水车坊”,旁边真有一个水车,水车前方是一截水泥栈桥,再向前便是一道坎,将沱江分成两截,还形成落差。所以,载着游客的小船经过之前,就有一位穿着民族服装的姑娘靠在“水车坊”的窗前,唱一首什么歌,然后用柔柔的普通话提醒游客坐好。“水车坊”虽然是个观景的好去处,可以看游船,可以看对面的吊脚楼,还可以看到稍下游的标志性的虹桥,却可惜向外推出的吊窗的框格总是执拗地阻挡着视线,似乎不怎么适合贪心的匆匆过客。
“水车坊”附近的岸边,也有几个客栈,甚至还有露台,似乎更适合观景。中间有几处似乎正在重新修建客栈,但担心会效仿附近已经拆建完毕的一家,鱼目混珠地在水泥墙上勾勒青砖的轮廓,变得只能远观而不可近玩,失去古城的风韵,甚至煞风景。
再走上几步,便是虹桥了。虹桥是不折不扣的“廊桥”,不过比一般概念上的廊桥(covered bridge)要大上许多?它横跨沱江,成为古城的一个标志,不过,廊桥里边挤满了各类出售纪念品之类的小店,加上光线幽暗,倒有点像八十年代的室内肉菜市场,多少让人有些失望。一边的桥头附近正在施工,路面十分狼藉,虽然附近两家小吃店大概因为物美价廉,招来不少顾客。
古城狭窄的街道上满是游客,两边则是各色的商店,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大概是姜糖铺子,尤其是将一团糅合好的姜糖挂在当街的大铁钩上,用手拉出长条状,然后扯断,扔到店里的一张大台子上,守在台边的人马上操在手里,用剪刀斜斜地剪成小块,便成了后来装在简易包装袋里的姜糖。姜糖铺子有许多家,似乎家家的味道都不尽相同。
晚上在沱江边上的餐馆吃饭,江风从窗口袭进来,带来阵阵凉意。夜幕降临之后,从下游回望虹桥,桥廊窗口泄出的昏黄灯光,使得江面更加幽暗冷凄。江岸的一座七级浮屠,在射灯的柔光中浮现出来,似乎在江面上荡漾。
下午过江的时候,碰见一家三口,其中充当向导的女孩老成地介绍说,现在这个季节不好,古城要在斜风细雨中看,不由得有些神往。(第二天晚上在客栈对岸的酒吧里,广东人老板也说,漂浮着薄雾的沱江才叫美。)
大概因为旅途的劳顿,倒在斗室里那张单人床上便睡着了。
9月12日星期日凤凰晴
清晨,从敞开的窗口传来捣衣声,起初还有些诧异,不知道身在何处。
拉开窗帘,发现太阳已经爬上不高的山头上了。在朝霞映照之下,对岸斜坡的古楼顶上泛着金光,而江面还那么平静,泊在江岸草丛里的小船随意地横着,岸上不时出现几个游客,指点些什么,偶尔还将相机对过来,但似乎是在驾轻就熟地演绎一节哑剧,并很快地退出舞台。只有“水车坊”前水泥栈桥上,两个妇女在洗衣服,不时扬起暗红色的木槌,捶出清脆的声音,为清晨平添了许多的静寂,而且,站在窗口,你觉着那捶衣声是从江面弹上来的,柔和地刺激你的耳鼓。
按照前一天研究并设想的,今天去古城外领略一下湘西的风光。早晨八点半出发,经过廖桥镇的时候赶上集市,许多车辆在狭窄的街道一边排开一字长蛇阵,剩下的路面似乎空间有限,不能让卡车或者客车顺畅地通过,如果不是后来出现三四个警察来指挥交通,大概塞车时间就不会是短短的五十分钟了。司机大概习以为常,耐心等候并听从任何一个司机的指挥挪动自己的微型客车,为其他人提供便利。也因为这个原因,到达岩砬窠苗寨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半了。(岩砬窠在门票上的标示为“AI LA KE”)
进寨需要购买一张三十元的门票,门票包含了导游的费用。男导游一张国字脸,还梳了分头,脚上蹬了一双凉鞋,有些像乡村的民办教师,不过,偶尔一声轻轻的干咳声,又让人担心他是否在田间劳累过度。
第一站是从寨外就远远望见的一座桥,有两层,下边是供人行走的,桥面上横开着许多石桥洞,站在桥心望过去,拱顶的桥洞逐渐变小,给人一种奇怪的错觉,像是桥洞一个一个地套在一起,深邃得甚至有些历史感。导游介绍说,这座桥梁是农业学大寨时代的水利工程,采用人海战术,两千多人花费了两年时间才建成的,而且全部就地取材,用当地用之不竭的石头建成,十分独特。不过,走到桥的另一端,从上边走回来的时候,发现原来宽大的水槽以及两边的护栏都是平滑的水泥,而不是粗犷、棱角分明的石块,据说是因为年久失修,最近才加了一层水泥粉饰表面。不由地感到惋惜。
在桥上缓步而行的时候,向导愤愤地提到,苗族人一向被当作野蛮民族,遭受到历代朝廷的欺压,被迫从肥沃的平原慢慢迁移到人迹罕至的深山。不过,他还讲了本寨的一个故事,倒是十分有趣。说是当年东海龙王兴风作浪,每年都洪水泛滥,后来天帝派大禹下凡治水,大禹拿了他的神鞭,一路赶着石头往东海而去,路经此地的时候,实在困顿不堪,便睡着了,谁知道可恶的东海龙王早就打听清楚了大禹的动向,派人偷走了神鞭,等大禹一觉醒来,已经无可奈何,他一路赶过来的石头也就留在了岩砬窠苗寨。
这么一路说着话,很快便又折回了起初的桥头,离开大桥,只几步就到了寨子里。一个院落临时辟为苗族风情表演场,一群苗族装束的少男少女以及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妇女陆续表演了“欢迎鼓”、“献酒舞”等,其中最奇妙的是听到当年小学时代学的一首歌,后来被迫唱歌脱身的时候,凭遥远的记忆唱了其中的几句:嗨,打起鼓,敲起锣,阿佤唱新歌……表演的人群里有几个稚嫩的面孔,打听之下得知是学生,利用星期天来帮各自的家庭出工,听起来像是二十多年前的人民公社生活。大概要不停地为陆陆续续前来的游客表演,其中几个姑娘明显地满脸倦态,没有丝毫舞曲或者歌曲自身节奏所应有的欢快。离开临时表演场的时候,每个(组)人都必须唱一首歌,后来简单唱出几句旧歌词来,蒙混过关了事。
临时表演场的主屋里供着一对傩神,隔着供桌远远地正襟危坐着,印象当中更像汉族旧时特别注重纲常礼仪的官宦人家的主人和主妇。墙上排列着大海报式的纸张,有些已经破损了,似乎在用民间顺口溜的形式讲述傩神的来历。本来想拍一张照片,但正好碰到一位苗族青年的目光,便心虚地放弃了。
出了表演场,继续去一个苗家参观,据说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院,已经有数百年历史了,尚且保存完好,大门旁的石墙上有一个小小的洞,居然是枪眼,因为过去时常要遭受土匪的侵扰。
大院里现在住着三户人家,室内都十分简陋,只有锅灶十分巨大,阿拉伯数字3字形的灶台上架着三口锅,多少显示出一些气势,不过,后来发现几乎每户人家都有这么一个灶台,不禁又有些黯然。屋内的陈设异常简单,墙上糊着旧报纸,贴在墙上的一张或者几张画,算是最大的装饰,也有将照片镶在镜框里挂起来的,但不多,大概照相本身便是一种奢侈。上了左侧人家的二楼,据说自古用来存储粮食的,现在却挤了几张床,挂着原本应该是纯白色的蚊帐。看来人口的压力(以及贫穷?)也开始压迫僻远的苗寨。
后来又去了几处院落,其中一个据说是旧时寨主居住的,现在也已经十分破败。屋里没有人,向导拉开柴扉,径直走了进去,指点着左边的房屋,对着院子的墙已经给风雨侵蚀得只剩下半截,唯一尚且算得上完整的只剩下一个镂花的窗框,大约一米见方,框格是陈旧的灰色,根本看不出木头的本色。向导热心地介绍说有人出价五千元购买,但主人因为当年不经意地卖掉了寨主的大木床,不肯再上当,所以窗框还用大概拿来当柴禾的木棍子固定着。只有围墙是用锉削得平整而棱角分明的大石块堆砌而成,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本色。
寨子原本用一条厚实的石墙围绕起来,其作用也是防范土匪,而且大户人家还有小小的哨楼,据说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便慢慢地拆除了,现在只剩下一小段。
寨子里正在修建一个大型的表演场地。出于扶贫的目的,政府决定前三年的门票收入全部归苗寨所有,不课税,大概是为了尽快以及最大限度地享受这种优惠政策吧。
下了苗寨的小斜坡,就有人围上来,然后一路跑着跟到黄丝桥古城的“日光”门。车子拐弯停止的时候将一路贴着车身跑过来的蓝衣少女差点撞倒,出于同情,于是选了她做向导。据说,从正门入城,门票是三十元,而由她们带着,只需交十元向导费就可以了。多少有些奇怪。
少女十分专业,但也十分的中学学生,背书一样讲述每一处的故事,非常流利,加上些许口音,几乎听不到她到底在说什么,但为了不伤害她的自尊,也没有特意提出要求,只是偶尔打断她的背诵,问一两个自己疑惑的问题。
从日光门进古城。城楼似乎用来停放死尸,因而这个城门也叫死亡门,但城楼本身年久失修,已经不能上去参观了。倒是贴着城墙,有一排石墙的平房,据说是旧时的兵营,只不过换了门窗,现在是当地居民的住房,所以便不敢贸贸然去参观。不过,到了稍微里边一点的一家,据说是当年县令的住所,还是跟着向导进去了。门楼是当年的客厅,大概时代久远了些,房屋已经有些破败,找不到一点权威的痕迹。小向导正在指点旧时县令喝茶会客、现在已经十分破败的阁楼,女主人挑了一担柴火回来了,恬淡地跟小向导点了头,不知道是不是接受参观的表示。
往右拐是实诚门,从外边的斜坡仰视,城楼似乎更高。斜坡下是一口井,在向导的怂恿下掬了一抔喝了,并没有期望的那种清冽甘甜,倒有点雨水的味道。进的城门,看到一段保持完好的城墙从草丛里探出来,甚至有游客指指点点地走过,便提出来上去一观,却被告知必须买通票才行。看来,即便是旅游,便宜没有好货的公式也还是成立的。
这座古城似乎是当年凤凰县的县城,自然也有县衙,居然也不大,没有丝毫现在的古装剧展示的那种气象,县太爷升堂的地方也很小,但小向导却强调说后墙倒塌过,重修后变小了。旧县衙空荡荡的,却有四把旧式的太师椅胡乱地摆放在那里,十分陈旧,而且积满了灰尘,其中一个还断了扶手。
据说古城原来也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但南门连连失火,后来风水先生指出南门在火位,于是便没有了南门,所以最后一站只能是东门。进东门应该是游客的正道,东门城楼是可以参观的,但小向导带着走旁门左道的人自然没有份。本来想如法炮制,在东门拍摄一张照片,但两边拉起了遮阳伞,除了一溜小吃摊,还有一些三轮车期盼着游客光顾,显得乱糟糟的,便放弃了。
这里离贵州地界已经很近,而且所在的阿拉营镇似乎还有其他一些景点,但由于不在临时计划之列,便折返凤凰城方向,途中经过新修的、据说还在不断扩张的所谓“南方长城”时,只是停车拍一张照片了事。
最后一站是都罗寨。
都罗寨在凤凰古城西南方向,地图上看着并不远,但车子从公路上拐入土路上之后,颠簸了很久,下山,然后从山谷底部爬上对面的高坡,再跑上一段乡间公路,然后拐上一个陡峭的斜坡,差不多花费了一个小时,车子才在一块空地上停下来。
车子一停稳,就有小朋友跑过来要求当向导,几乎立即答应了一个开朗的小女孩。后来又有一个与个头相仿的男孩过来,小跟班一样跟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似地提醒说由他来当向导,便立即表示歉意,说已经答应了他身边的女孩,他手里继续玩着刚飞了一块石头从路边一棵大树上砸下来的绿色疙瘩,腼腆地回答说他跟女孩一起,因为是兄妹。
从空地往里走几步,便看见侧前方有一户人家,窗口对着村道,上边挂了一个手写的招牌,字体歪歪扭扭的,只有餐馆两个字总算分明。随便点了几个菜,便来到紧邻的一块平整的空地,其实那是(寨)小学的操场。大概因为是星期天,操场被摊晒在那里的红辣椒、黄稻谷分割得十分零碎,只有一对破旧的篮球架孑然而立,沉默当中还试图宣示自己的存在。操场靠村道一边是一排平房,大概有五六间,便是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一些窗子上不见了玻璃,只剩下几根钢筋还坚守着面积不大、摆着几张桌椅的空教室,斜斜地开裂了的黑板上还留着粉笔字。小向导以前大概尝试过游客见异思迁,一直跟随在左右,甚至不介意额外介绍一下这所学校:只到四年级,最小的班级只有六个人,而整个寨子有二百多户人家,一千多人口。
校舍后边是村道和那块可供停车的空地,空地侧旁、与校舍夹道相望的是一个小土丘,土丘对着村口的斜坡上竖着两块碑,一块是木头的,上边写着繁体的“都罗寨”字样,遒劲有力。一对小向导指着寨牌前两个巨大的树桩说,天上突然下起鸡蛋大的冰雹来,把两棵古树活活砸死,其中的一段便拿来做了土家寨的招牌,还有一些树干,被锯成象棋棋子状,叠罗汉似地堆在土丘的空处。幸好土丘上还有几棵大树依然枝繁叶茂,营造出惬意的凉荫。几个来自广州民族学院的学生或蹲或坐,在树下写生,另有几个跟小向导年纪相若的当地小朋友围在那里,好奇地用手指蘸了颜料玩,不时呵呵地笑出声来。还有几个大学生拿了画夹,在土丘另外一侧的凉亭里悠闲地谈论着什么。他们已经来了两天,就住在寨子入口处的客栈里,准备当天返回,而且在凤凰古城里也已经逗留了整整八九天。不由得有些艳羡。
吃过午饭,已经四点,跟着两位小向导,踏着石板路,进了寨子。从外边看,依偎在山窝里的房舍还有些风情,但进了寨子,尤其走进一个孤寡老奶奶的住处,便禁不住心酸。窄小的院落,破旧的房舍,屋子门户大开,屋子里的地面湿漉漉的,大概被长年踩踏,中间部分光溜溜的,角落部分则长出了青苔,或者绿色的霉菌。屋子里的东西十分齐整。正面颜色斑驳的旧木板墙上方贴着一张经历过文革的人都熟悉的毛泽东的画像,画像下边是一个简易的神龛,搁板上有一只碗,碗里的香灰上横七竖八地插着许多根香,但都只剩下半截。神龛的支架下方挂着一面镜子,反射出不祥的光,映衬出下边那张方桌的丑陋。灰尘已经彻底将原本应该是绛红色的桌面涂改成龌龊的黑色,上边倒扣着一个瓷坛子,旁边立着一个热水瓶。热水瓶的塑料外壳是红色的,在阴暗的房间里格外显眼。桌子下边竖着一个更大一些的坛子,还有两只脸盆靠在木板墙上。努力让自己的眼睛适应幽暗的光线,试图发现更多的家什,好不容易才发现方桌旁边还有个也是四方的小几,相近的颜色几乎已经使它不自觉地溶入了破败的木板墙中。主人不在,但或许在,因为主屋侧墙上有一道门通往侧旁的一个更加幽暗的房间,房间里靠墙放着一张木床,木床上挂了蚊帐,说不定老奶奶当时正躺在那里。回头离开的时候,觉着打了个寒颤。
两个小向导如常推推搡搡地嬉闹着,走出老奶奶家的小院子,甚至揭短似地指着卧室一方塌落的房角,说下雨天还漏雨呢。
踏着石板路,低头跟踪着小向导的脚跟,不紧不慢地继续前行,很快便经过一棵垂了三只红灯笼的大树,说从这里开始就算出了寨子。寨子外边阳光明媚,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稻田里甚至泛着金色的光。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都罗寨30元一张的门票背面,就有一幅简单的导游图。离开寨子很远,有着一条蓝色的带子,标着“都罗大峡谷”字样。这也是都罗寨的卖点:大峡谷探险。
踩着田埂慢慢向下,到了坡道,便又恢复了石板路,不过更加随意和暗藏危机。过了山腰,如果不是狭窄的山路边上茂密的野草遮挡了视线,倘若让目光直接接触到百丈悬崖,腿肚子肯定会打起摆子来。
开始下山不久便经过一个“山歌亭”,有两个五十来岁的妇女坐在草棚里,招呼经过的游客进去歇脚,然后唱节奏明快、内容似乎也简单的山歌,当然是收费的。其实,她们的歌喉远比不上两位小向导,一路上引吭高歌,虽然已经忘记山歌的大意,却还记得那高昂、亢进的内蕴。再往下去有一个“许愿台”,在一个俯瞰峡谷的高台上,据说十分灵验,但实在不敢贸然暴露自己的贪婪,也想不出应该祈求一些什么,便没有上去,却在那里的草棚下吃了几个酸酸的橘子,和几颗甜甜的猕猴桃,都是当地的特产,一块钱一袋,一袋有五六个。
再在山道上绕几个弯,便到了河谷,即所谓的大峡谷谷底。
大峡谷的名字显然有些夸大其词,虽然积了乱石的河道不算窄,但据说因为上游截水发电,河水很小,甚至只能算一条小溪。河水异常清澈,流过简陋的石坝时汩汩有声,衬托出山谷的幽静。山谷另一侧是斧削般的悬崖,硬套了几个约莫能够勾起游兴来的名字,但一样夸张得有些离奇。在堆满乱石的河岸上,已经有人搭建了一两个房屋或者凉亭的框架出来,对出的小水泊里停着小小的游船,大小跟凤凰古城沱江里的那些相仿,但似乎都是些摆设。真正可以乘坐的停在更下游,水流变缓、河面变宽了的地方。沿着河岸的小路往下游去,除了小心脚下的石头,还得提防锋利的草叶,所幸走上不远就能乘船。
艄公似乎并不着急,不经意地点一点竹篙,船就缓缓顺流而下了。河底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大概因为在水里,青苔似乎生机无限,长得很长,几乎能跟水草媲美。山巅和草木倒映在河面上,随着小船滑行而起的涟漪而波荡。虽然内心希望有一份清静,但尽职的艄公却嘶哑了嗓子,唱起山歌来。后来听一脸敦厚的艄公说,土家族也是喜好唱歌的,在艄公父辈年轻的时候,青年男女相互传达爱慕之情,也是通过歌声,甚至还举行赛歌会,现在至少已经没有赛歌会了。
乘船的距离原来很短,很快就到了另外一个简易石坝,木船便蹭着石头靠岸了。
上岸之后,河滩的平地上是金黄的稻谷,从稻田中间的小路穿过,便是陡峭的山路,一会儿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一个山民挑着稻谷,虽然不紧不慢地走着,却几乎同时上了山。小向导趿拉着拖鞋,也轻松地走着。据说刚才下来的那一边更陡,更难行。
经过三只红灯笼回到寨子,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六点半准时上车,离开寨子的时候,看见路边有一个穿开裆裤的小男孩,正扬着手里一根腰折了的草,赶一头大牛回家。《红灯记》里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看来是文革期间难得的一句真话。
回到古城客栈,已经接近八点。简单洗漱之后,去对岸的“古城守望者”酒吧喝第一天剩下的半瓶酒,并简单吞了一份意粉,然后听一位来自广东中山的驾车男士高谈他自己的游历,然后回客栈睡觉。
后记
翌日早起,打开窗户,再看了一番朝晖抹红对岸的高处,又在古城里绕了两圈,才乘车去吉首,乘火车返回。不过,不曾想到,2005年末,与一位朋友去张家界之后,居然重游古城,但时间很短,几乎是蜻蜓点水,而且天色阴沉,古城风光似乎打了些折扣,遗憾之余,又庆幸自己初游之际看到、感受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