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街和大昭寺

拉萨的城市建筑风格，给我的感觉是，藏化趋淡而全球化渐浓，一座座现代风格的大楼，将布达拉宫这样的民族特色建筑“化整为零”地孤立起来了，这真的令我倍感遗憾。当我把这种感觉说与导游听，她笑道：“你去八角街看看吧，那里有成片的藏式街道楼宇，你随便还可以参观大昭寺”。
广东人说话：“好物沉煲底”。其实，我早把八角街连带大昭寺一块儿，“沉”到了临别拉萨的前一日。
八角街的盘陀路
在我的心目中，有关拉萨的概念，头一个是布达拉宫，第二个就是八角街。那还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通过传媒，得知有藏独在拉萨闹事，事发地点，就是八角街。我的直觉是：既然要闹事，当然想闹出点声势，这就不能到偏僻处闹，而要到有影响的地方去闹，八角街肯定就是拉萨最有影响的一条街了。正因此，进藏之前，我就把八角街，设定为拉萨观光的目标中紧随布达拉宫的第二个点。
八角街，正式的叫法应是“八廓街”，地处拉萨旧城区的中心，环绕大昭寺而走，本是大昭寺的“转经道，周长约一公里。我原以为八角街有八个转角，去转过一圈才知，其实只有“转”而没有“角”。当我转了第二圈才弄清楚，八角街是由八廓东街、八廓西街、八廓南街和八廓北街组成多边形街道环，而街道内岔道横生，又套有数十条小巷，还缺乏标志性建筑，所以，转多几圈，你就仿佛进了《水浒》中描写的祝家庄那条著名的“盘陀路”，再难分清东南西北了。


进八角街走了几步之后，我发觉，街上的人流，大多朝着一个方向走，莫非这里的走法也有“单行线”的规矩？再细观察，游客走得有点乱，藏族同胞们则方向统一，都是顺时针而行的。于是，我决定先以游客身份随意走走，再跟着藏民转转。
祝家庄的盘陀路是有杨树的，八角街却一棵树也没有，这与高原植被稀少的风格相近。树少，加之道窄，使两边不过两三层的藏式建筑显得高大起来。导游图上介绍，这里密集夏帽嘎布、玛吉阿米酒馆、雪域唐卡手工艺店，还保留着众多名胜古迹，如下密院、印经院、席德寺废墟、仓姑尼庵、小清真寺等寺庙和拉康十二座，外加松赞干布行宫曲结颇章，黄教创始人宗喀巴的佛学辩论场松曲热遗址，藏文创始人吞弥•桑布扎的宅邸，甚至还有驻藏大臣衙门，原拉萨市治安机构及监狱朗子厦等。不过，你想弄清楚哪是哪儿，那决不可能是一时半刻的事，因为转来转去，我如宋江们一样，早被这条“盘陀路”转晕了。
不仅是转晕了头，而且还看花了眼。狭窄的街道两边挤满了小小的店铺，家家争相摆出大大的摊档，店里铺外，全是摆的琳琅满目、令你眼花缭乱、感到千奇百怪、让人爱不释手的藏货，你很难想象，这条长不足千米，宽不过十尺的转经道，竟然聚集了有一百二十余家手工艺品商店和超过二百个售货摊点，经营着从铜佛、转经筒、酥油灯、经幡旗、经文、念珠、贡香、松柏枝等宗教用品，到卡垫、氆氇、围裙、皮囊、马具、鼻烟壶、火镰、藏被、藏鞋、藏刀、藏帽、酥油、酥油桶、木碗、青稞酒、甜茶、奶渣、风干肉等生活日用品，还有唐卡绘画、手绢藏毯等手工艺品以及古玩、西藏各地土特产，甚至还能见着来自印度、尼泊尔、缅甸、克什米尔等地的进口货。
我开始按照藏民们的路线行走，渐渐，头不晕，眼不花了。可当我抬头，想通过天象来为自己定位时，愕然觉察，从东街、西街、南街和北街的多边形街道环的不同位置，头顶的云天，地下的阴阳，随之变幻，十分叵测。
要想哄哄小姑娘，带上钱和她，来这里转转，或许……
大昭寺顶的金光
大昭寺的大门紧闭，寺门前大群的藏民，在俯卧撑似地起来卧下地拜佛，我们票了门票，从侧面小门而入。
入寺后的第一感觉，此寺真漂亮。随之，一股酸溜溜的感觉油然。据说，大照寺是松赞干布为他的一个老婆，即尼泊尔尺尊所建。我们所知的，松赞干布的老婆应该文成公主。一个皇帝，有多少老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们的历史印象中，文成公主在松赞干布心中，应该是举足轻重的，除了美貌，文成的身后，毕竟是我们的强大的唐王朝啊，这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尼泊尔能够比肩的呢？！我翻了翻随身带的西藏旅游指南，松赞干布为文成公主修建的小昭寺占地只四千平方米，大昭寺却占地二万五千平方米。我不免长叹了一声，对文成公主的牺牲之意义，汉人惯用的和亲政策，及此后种种正面宣传，又有了新的认识。

在昏暗的大殿中，我看到了一间小小的方室内，有一组密宗的男女双修壁画，这正是《亮出你的舌胎或空空荡荡》中最扯淡和最肉紧，当然也是最具吸引力的内容。这间小小的方室，被栅栏挡着，里面酥油灯暗淡，还不让拍照，我更不敢造次，甚至不便认真审视，只是回广州后，在写作之前，从网上搜索了一张类似的图片，来回忆一下当时的感受，和想象一下修行的美妙……

在压抑中，我爬上了大昭寺的寺顶，长出一口气。
出家，理应为了修行；成佛，志在普渡众生。除此之外，如果出家还能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甚至合情合理地获得无数美女鼎力的支持，就是灭我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义无反顾啊！
高原的天空，真的很美。
从大昭寺的金顶，鸟瞰拉萨，远远的布达拉宫，近近的八角街，犹如活着的历史，宛若飘渺的藏歌，令人思绪万千。

可不知为何，我却一下子兴致杳然。
大昭寺是挟着历史和宗教迎接我的，扑面而来的是，吐蕃王朝、松赞干布、羊土神变寺、格鲁教派、宗喀巴、释迦牟尼、伊克昭庙、噶厦、活佛转世、金瓶掣签、转世灵童……我生吞活剥地撞进来，最后还是囫囵吐枣地滚出去。
我没有再去小昭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