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二日之 何处青山不道场

早起。同伴们深叹于昨夜温泉的奇妙，继续去游泳馆过瘾。几十年如一日的旱鸭子如我，自行背了相机摇摇晃晃出了酒店。酒店前有条小河，水缓缓地流着。过了小桥，对面是一片黛瓦红墙的村庄。土巷里有拖了鼻涕的孩童在追逐玩耍，门前的树桩上栓了长耳朵的毛驴，静静地晒着太阳。

村前碾麦场上，一对年老的夫妻正在用架子车装麦秸草。看到我走过去，老人家停下手头的活儿，绽开了憨厚的笑容。我向他们打问这里的情况。老人家说这个村子叫王家庄，是附近的大村子呢。我问村子里是不是也有温泉，老人家立刻笑了，村子里没有的。我有点疑惑，就一路之隔，怎么会没有呢。老人说，那是要打井的，村人怎么会打得起井呢。对面的度假村，那是人家城里的有钱大老板盖的，那才能打出水来呢。我又问他们常不常洗这里的温泉，老人家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洗一次多贵啊，从来没有。
看着眼前这两张被风霜雕蚀的脸庞，我的心突然有点沉重了。城里来的老板，可以用这里的资源大发其财，城里来的我们，可以千里迢迢赶来一掷百金，而世世代代在这片土地上生息的他们，竟然永远地被隔绝在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外。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布衣土巷和轻裘朱楼间的冷眼观望，看不清楚到底是谁的悲哀。

别了老人家，沿着小路上山访花。半山坡上开满了一丛丛紫色花儿，仿佛片片紫云缠在山腰间。

花丛中，两个小姑娘正在采花，小手握了一大把。我问她们这是什么花儿，小姑娘的笑靥像花儿一样灿烂，这是野生紫丁香，我们老师说的。摘一些回去，放在屋子里，可香呢。
小姑娘很大方，给我指了山下她家的方向。还告诉我她正在县城上学，可是她一点都不喜欢城里，城里一点都不好玩，城里没有丁香花。正是上午九十点钟，太阳升得刚刚好。暖风薰薰，花香醉人。刹那间的恍惚，仿佛时光流转，这山野清风间自由欢笑的小人儿，分明就是自己曾经失落了的清澈无忧的童年。

捧着小姑娘送给我的两大捧深紫浅紫，慢慢下了山。心，也暖暖的，香香的。

下午，驱车去往麦积山石窟。正是当地赶庙会的日子，早早在五公里外就开始了漫长的堵车。塞车如此，让人游行大扫。终于挪到了麦垛子下，还是去看一看罢。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叫《麦积烟雨》的电视剧，剧情已经漫漶不清了，依稀是一个悲剧收场的爱情故事。剧中那个站在绝壁栈道前凭栏叹息的衣袂飘飘的女子，在年少的记忆中刻下了深深的印痕，那是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凄美”这个词的意味。
走在高高的峭壁栈道上，还真有些心惊。

麦积山佛像多为木胎泥塑，历经千年风雨，塑像大多已经破损不堪，壁画剥落，很多洞窟都是关闭的。为保护这些历代的泥塑精品，文物部门也开展了修复工作。洞窟前都有密密的钢丝网护着，难窥全貌。偷偷透过丝网拍了几张佛像，尤其喜欢这张。低眉含嫣，仿若邻家的女子一低头的温柔。

今日大欢喜，舍却危脆身。无嗔亦无忧，宁不当欣庆？当是无嗔亦无忧，才能有这样的笑意盈盈的欢喜了吧。
回望青山不移，人来人还，这笑意已然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