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贡“六月会”——来自神灵的祈福

供桌上的酥油灯已经点亮，祭祀的供品已经摆好，廊檐下炫彩夺目的经幡正在挂起，下面要做的就只剩下尽情的狂欢和舞蹈。

最盛大的舞会开始了。

看，还记得他吗？对了，就是那位大神B身旁扛幡的老者。看他那全情投入的神态和忘情扭曲的身体，我突然觉得他不是在独舞，而是在与心中的神灵共舞。

既然扛幡的老者正在与心中的神做着精神上的交流，那现实中大神也在做什么呢？他当然也没有闲着。

布满汗珠的前额和湿漉漉的头发都无法掩盖那神秘而迷离的眼神。这也许就是他作为法师的标志，也是他身后无数追随者的原因。

领头人已经跳了起来，各村的人们开始轮流绕着祭炉挥扇起舞。不再有统一的服饰，不再有共同的装扮，甚至不再有年龄的限制，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加入到这盛大的狂欢。

这全村动员的聚会都把汉传佛教的大师吸引过来了，只是这胸挂相机背手而立的姿态似乎不像是佛前弟子应有的举止。

你看，这位戴着墨镜的帅哥，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洒脱和自由的气息；而这位手持经幡的大哥所透露出的则是一种庄严和稳重。

少年们是明天的希望。虽然他们今日的动作还不熟练，虽然他们充满稚气的脸上还透露着一丝害羞的神情，但谁又能说全情投入的他们不会是下一个与代表全村与神灵交流的法师，也许那双目间的红痣就是上天选定的标志。

既然属于全民的六月会没有了年龄的限制，当然也就不在乎性别。村里衣着亮丽的未婚女子更为这一年一度的聚会增添了那份属于女性的亮色和温柔。

这位面对镜头害羞得转脸抿笑的少女，其实是我的“老相识”了。当她在吾屯村中与一群小伙伴们嬉戏玩笑时，我就注意到了衣着漂亮的她。只可惜当时我的微笑无法换来她面对镜头的笑脸，只是不知她此时的害羞是因为还记得昨日村中那位“莽撞而没有亲和力”的游客（其实我并不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她一直拒绝我的拍照请求，对我投以的微笑和手中的糖果更是避而远之），还是少女身上那未经世事的腼腆。

也许娇羞是吾屯女孩的共同点吧，你看这位手捧哈达、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女孩。二十多岁的年纪、走在队列最前方的殊荣都无法洗褪其脸上的腼腆，微斜的眼神不知是在提心吊胆地观察着旁人的脚步，还是情意绵绵地偷看着不远处正对自己微笑的情郎。

领头的大姐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出错半步，身后的小妹们更是只有邯郸学步般地装葫芦画瓢了。只是不知那一招一式间的小心和谨慎，何时才能变成这位大叔从容的脚步。

我们这些穿梭于舞队之中的外乡人在忙着抹杀相机中的内存，四周围观的当地村民们则是看得津津有味。

 无论是上了年纪的大娘大爷，还是打扮得同样漂亮的母女俩，又或是刚刚下场的小舞者和带着变形金刚面具的小男孩……那投入的神态丝毫不亚于场中正在起舞的人们。

不过这份出于信仰的专注和富有民族特色的也正好成为我们这些出于好奇的冒犯者镜头下最好的主角。

最爱的还是这可爱的小男孩，没有藏民那特色的盘起发辫，但时尚的篮球背心和皮质凉鞋都远不及腰间的藏袍和手上的面鼓来得抢眼。喜欢这从上到下的俯视角度，巨大的面鼓和挥动的鼓棒突出了神器面前人类的渺小，这是一位曾获得全国摄影大赛二等奖的摄影师教我的宗教拍摄技巧。我曾以此在隆务寺拍了大量的转经场面，只可惜它们都灰飞烟灭了。

好像还忘了些什么，对了，吾屯村的那位大神A去哪了？别急，你看他在这呢，最隆重的仪式要开场了。

一盘盘的供品被高高端起，一位位衣着整齐的村民站立两旁。所有的人们都注目而待，都在等待着主角的出现。

背插三尖长叉、肋挂彩旗的装扮比刚才又威风了不少，但更吸引眼球的还是他的动作。这充满了激情的一招一式和脸上不曾改变的夸张表情让我觉得他似乎真的是神灵附体。当地人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肯定外来游客们见到这样的场面也都快疯狂了。图片中不时出现的各色镜头几乎都可以开个摄影器材博览会了，而在抢最佳位置拍照时的拼抢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姚明和奥尼尔在篮下的近身肉搏。

好不容易抢到一个能站稳双脚的位置就马上不断按下手中的快门，以希望记下这每一个天神下凡般的动作，至于有何含义或是代表什么我是不知道了，就怕连大神自己也不知道。

就下来的聚会成了大神A的个人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如痴如醉的独舞者。

人们献上的供品都被他用近乎夸张的舞蹈动作抛入了熊熊烈火之中。早已堆满的火炉融化了这一年来村民们的劳作收获，也将这份辛苦换来的股股青烟送上天庭送给神灵，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和万事吉祥。

就在一阵阵狂欢的啤酒雨和爽朗的欢笑声中，持续了近四个小时的六月会结束了。也许这藏民们原始的祭祀方式中还残留着不少愚昧的气息和落后的味道，但更多蕴藏在这份流传至今的民俗中的还是欢乐和愿望，同村乡邻齐聚的欢乐和期待美好生活的愿望，这也是所有人都期待的欢乐和深藏的愿望。

离开同仁是在清晨，初升的朝阳还在为这片神奇的土地铺洒着金色的阳光，隆务河上泛起的金光似乎在向我说着那句重复千万遍也不厌烦的“扎西德勒”。能在“藏画之乡”用文字和照片记录下这原始的藏人祈愿的仪式是我的幸运，也希望这份幸运能属于每一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