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禾木——神的自留地

喀纳斯号称远离尘世“神的后花园”，禾木村则更被当作“后花园里的自留地”。
位于喀纳斯河与禾木河交汇区的山间断陷盆地中的禾木乡是中国西部最北端的乡村。
四面环山的地理环境使这个中俄边疆上的小乡村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圣洁的友谊峰阻挡了俄罗斯飘来的歌声，冰冷清澈的禾木河融化了蒙古人的热情。只有世居于此的图瓦人才能享受这份神秘与安宁。
禾木村是保持着最完整民族传统的图瓦人集中生活居住地、是著名的图瓦人村庄之一，也是仅存的三个图瓦人村落（禾木村、喀纳斯村和白哈巴村）中最远和最大的村庄。图瓦人颇带许多神秘色彩：传说他们是被成吉思汗西征遗忘的士兵后裔；语言是属于与哈萨克语相近的突厥语系；信仰多是喇嘛教，也保持着较深的萨满教影响，少数人信俄罗斯正教；住的是俄罗斯式小木屋；其民族成分却是蒙古族。
不过随着喀纳斯湖景区被开发，从贾登峪通往禾木的公路已修成，长枪短炮下的美景带来了日益增长的名气。但那份纯净的独美也开始消散在不断增多的木屋旅馆中，迷失在南腔北调的游客中，吞没在利益和金钱的商业里。
也许是上天对于我大胆的一种奖赏吧，乌鲁木齐的7.5事件暂时还了禾木一个应有的宁静，而这份宁静已然印在了我的脑海。
昨夜的梦中我又回到了禾木，回到宁静而古朴的小村庄……

那是2009年7月的一个清晨，我踱出了禾木的旅舍，独自在两旁都是小木屋的土道上漫步。整个禾木宁静得仿佛只有我的脚步声，多数居民还在享受黎明时的最后一刻酣梦。

禾木的晨景是无数摄影爱好者追求的梦想，它的美不在于金光闪耀的日出，而在清晨薄雾笼罩下的宁静，在晨光中袅袅升起的炊烟。禾木河对岸的小山坡就是观赏禾木全景的最佳地点。

过河前行，沿一条木板铺成的小路逐阶登山，路旁伴着一群群窈窕淑女般的白桦，微风拂过，树丛翻卷着银绿相叠的叶浪，发出拨动琴弦的音律。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攀上绿色的山包。沿路登高，青草叶上的露珠打湿了我的鞋袜，略有寒意的微风送来了清冽的气息。

山顶的平台已有几位游客的身影，耸立的三脚架显示着他们的执着。人们都奢望着猎取“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的佳境。

晨曦中，禾木村似乎还在睡梦中，村子上空覆着一层薄薄的雾霭，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东边的高山之巅闪动着几片金色的光斑，向天空射出了数道白光，为前方高高的云杉、雪松勾勒出挺拔的黑色轮廓。渐渐一轮朝阳从山尖上开始露头，把辉煌洒了下来。然而西面的村子还遮掩在山的荫影下，只有远山已经沐浴了一片曙光。山影渐渐退缩，曙光渐渐向村子铺开，好像是一首晨曲的乐章渐渐奏起。

（以上照片为了全景的需要而选择了最大焦距的画面，因为博客图片像素边长的限制所以看起来有点小）

在白色的朦胧中，我看到了一个童话世界般的村庄。一条小河从村中穿过，两岸有绿色的树林在薄雾下展露清新的笑颜，一座座木屋排列得错落有致，高矮均匀，却一点不显单调突兀。在那消散得片片缕缕的薄雾下，富有生气，却又有些虚无缥缈。美好的好像童话中的村落，一个祥和安宁的木屋王国，在书页的图画中近在咫尺，亲眼所见又似乎远在天涯。

仿佛一刹间，禾木开始苏醒了：缕缕炊烟袅袅升起，牧人们走出家门将畜栏放开，给奶牛挤奶，放羊群出圈。几头老牛踱步在山腰的小路上，低头啃着碧绿的嫩草，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仿佛尽享这童话世界的美丽。天清气沁，草木如茵，群山静抱，好一派融融晨光，将禾木妆扮的如同幻境一般。 

我是昨日下午到达禾木的。

夏日的夕阳下，从贾登峪一路走来的我，进入了广袤迷人的禾木草原。禾木河自东北向西南贯穿其间，将草原分割为两半，对岸山地森林茂密，苍翠欲滴，马鹿、旱獭、雪鸡栖息其间；而脚下则是绿草满坡，繁花似锦，芳香四溢，只是落日的余辉带走了花丛中嬉戏的蜜蜂和山坡上撒欢的牛羊。夕阳在树叶缝隙间漏下一地金子，给石块也涂抹了一层夕晖，河水在阳光照应下闪耀着浑厚古旧的光泽。

路旁还能看到图瓦人的墓葬。圆木围成的一方草原就是图瓦先人的长眠之所，之前的墓碑诉说着主人的生平和后人的哀思。它们的存在也是在保佑着身后宁静优美的故乡。

在群山环抱的开阔地上，禾木村静静地躺着，任凭四季的变幻和日月的更替，金色的夕阳也只是批在众多俄罗斯童话般的小木屋上一件临时的外衣，只有安静才是它的内心，一如村前川流不息的禾木河。

冰冷清澈的河水不知已经流淌了多少年，又不知还将流淌多少年。多年以来它养育了禾木，造就了禾木，但也是它把禾木与外界隔绝，直到这座木桥的出现。

桥墩为菱形的粗木筐，里面堆满大块鹅卵石，实在别致少见。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桥的两端都各设两扇大门，难道河的南北分属两家，都需要掌握开启门户的权力？

在桥上凭栏而望，禾木河水碧波银浪、湍流滚滚，两岸的白桦林犹如绿色的守望者，一程一程送它远去。从雪山流出的河水，迎着蓝天和白云，将汇入布尔津河，融入额尔齐斯河，同样圣洁的北冰洋是它最后的归宿。

河对岸便是当地人指称的成吉思汗点将台。其实所谓“成吉思汗点将台”在阿尔泰地区远非一座，只是这座景色更壮美、气势更阔大：北面那座在盛夏里顶峰都覆盖着白皑皑冰川的雄伟大山，正像三军统帅背靠着的巍峨屏障；脚下禾木村那些鳞次栉比、星罗棋布的木屋，多像铁流万里的蒙古西征大军在此扎下的营帐；蓝天、白云间一头搏击长空的苍鹰在翱翔，恰似成吉思汗的英魂君临尘凡，来点阅他所向无敌的勇士们。面对着脚下被群山护卫、被草原拥在怀中的禾木村，这一片芳草萋萋的高耸山台成了摄影者的天堂。

然而，山花烂漫，芳草萋萋的春夏不是禾木最美的时候。到了9、10月份的金秋时节，头顶的苍穹更高、更蓝了，山尖上的冰川更阔、更白了，当大自然的画笔给白桦林染上一片金黄，杂以红、绿相间的秋叶、碧草，再加上禾木河清冽的一泓秋水，满目五彩缤纷，胸中心旷神怡，那景色才叫美得醉人。

可惜我早来了两、三个月，无福消受那人世难觅、神界逍遥的美景。

沿河而建的禾木乡是一个木屋的王国，一栋栋尖顶的小木屋让我回到了儿时的童话世界。

越过河上的木桥，满眼所见尽是用整根原木搭建起的小木屋。图瓦世代居住的尖顶小木屋、牲口围栏随意地散落在村子的各个角落，就连我所下榻的旅舍也是如此。

整个屋墙、屋顶居然都是拿一根根圆木垒起来的，也不刷漆，露出原木本色，是名副其实的“小木屋”。环顾四周，一家家一栋栋尽是“小木屋”，造型既不笨拙也不玲珑，简朴而又精致，颇具风格。有的木屋长的拐角处伸出一根横木，估计是支撑大梁之用，如在那里插上一束遍地皆是的野花，相信别有一番情趣。

放下肩上数十斤的行囊，揉揉一天来被压得发酸发麻的胳膊，抖抖身上尘土，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这童话般的世界就是一种最好的享受和放松。

蜿蜒而清澈的河水伸向远方，繁茂而绚烂的树叶层层叠叠，古朴而小巧的木屋错落有致。初夏之交的禾木更洋溢着春的气息和生的活力，牛儿在吃草，马儿在奔跑，人儿在谈笑。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悠然自得，就像桃花源里的村民一样，男人在外耕种、放牧，在太阳底下擦掉即将被风干的汗水；怀抱小孩的女人在家做饭，往炉罩里再添一把柴，起身掀开热气腾腾的锅盖。太阳渐渐下山了，男人扛起锄头、牵上牛羊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落下点点星光。女人脱下围裙，走到门口，远远眺望着自己还未归家的男人。

不难想象如是常年的此时，无数画家手中挥动的画笔将为之画出美妙的轨迹，因为我手中相机快门早己无数次地响起。

夏季的禾木村里人并不多，大多数的图瓦人都到夏牧场去了，村里到处都有闲逛的马、牛、羊、犬，它们不怕人，特别是牧羊犬，人们也不怕它们，悠哉游哉，悠然自得，颇有世外桃源之风。

木制的小学校里有几位图瓦学生正在快乐的玩耍，我与他们攀谈起来，方知他们都是各处牧人的孩子，寄宿在学校，快放假了。也许是近年来游人众多的缘故，交谈中孩子们的脸上并没有看到这个年纪应有的羞涩和腼腆；但我更愿意相信这是缘于禾木特有的淳朴，因为他们身上的落落大方和真诚自然，不同于城市小孩身上的傲慢与成熟。

他们甚至能单纯到肆无忌惮地在我这位大哥哥的镜头下嘘嘘小便。我不在乎他们的无礼，甚至还非常喜欢这份略带原始的纯朴。因为眼前的草原、河流、木屋原本就是他们的家，一个美丽自然的家，一个不应被外人打扰的家。

微微飘落的细雨，打湿了我的脸颊，顺着吹乱的发丝，我看到了茫茫的山雾。四周的青山都蒙了一层薄薄的白纱，面容缥缈神秘。远处山峦的雾气最为厚重，都把山顶整个给遮掩住，只见一片雪白了。奇怪，为何有雾，却仍能清楚地分辨出山的棱角？是啊，那片雾还能反射出晶莹冷亮的光泽呢。

 不，那不是雾，那是雪！山脚下的是雨，山顶温度太低，于是雨滴就在这七月的禾木凝成了洁白的雪花，一片片落到山顶，给山顶披上了一片无瑕的银衣。
　　也许等雨停之后，太阳出来，这些雾就会消散，雪也会融化，成为涓涓细流，汇入山下的小河。

禾木的夏晚清冷而迷人，主人的盛情和可口的拌面洗去了10小时徒步的疲惫（禾木的住宿和餐饮并不贵，25元/人的小木屋，15元/份的拌面，还能享受意料之外的热水淋浴。也许这也是店家对我这样敢于7.5时期来新疆的游人的一种奖励），我又独自徘徊在寂静的村外。环抱小村的群山只显出峻峭的黑影，群山之上铺开了浩渺的夜空，黑丝绒般的天幕遮住了钻石般璀璨的繁星哦，甚至皎洁的月色也只能透过薄薄的雾纱才散落大地。

喧嚣繁闹的城市，早已不见这样洁净、壮丽的夜空。炫彩夺目的霓虹灯迷住了我们的双眼，汽车的轰鸣、酒杯的相碰让我们听不到鸟儿的鸣叫和小草的歌唱，多姿多彩的夜生活让我们早已忘记了安静的涵义及魅力。

银辉灑向沉寂村落的时刻正是都市的夜生活开始之时，而这里却如此静谧、如此安宁，禾木进入了梦境。

禾木啊，神在自己的后花园里，竟然经营着你这块尤物般的“自留地”，实在令人赞叹造化的奇迹。

童话中，安宁美丽的童话村庄总是被恶魔垂涎，将其捣得不再祥和。虽然这是童话，但我希望，小小的禾木村将永远平静快乐。

梦醒了，情未了！禾木啊，我把梦留在了那里，我把心留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