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半日

8月21日。哈密—嘉峪关。行程634公里。
虽然昨天睡下已是转钟过后，还是早早醒来。看表，刚6点。行在路上总是睡不踏实。
洗漱完毕，走出宾馆。先检查小哈，一切正常。昨晚翻越天山的那段破路还没有造成什么后果。
太阳已经出来，小城还没有睡醒，路边有几个卖牛奶的，每人身边两个塑料桶。
昨晚已经了解清楚，西路军纪念馆9点半才开门，所以早上时间很宽裕。

亚欧宾馆
我们原计划是今天到达哈密，由于昨天没有在巴里坤停留，我们的整个计划提前了一天。我们决定用半天的时间看两个哈密市内的景点：西路军纪念馆和回王陵。中午出发，尽量往前赶吧。
上中学时我学的是俄语。家里有一本《俄华大词典》，大部头，足有二斤多。那是父亲与苏联专家一起工作时学俄语用过的书。有一次我翻阅词典，发现主编是陈昌浩，一个似曾熟悉的名字。父亲说，就是红四方面军的陈昌浩。我很奇怪，那么大的官怎么去编词典呢？我印象中编词典的人都是做学问的呀。父亲说，部队打散了，他跑回老家去了，后来去了苏联。这就是我对陈昌浩、对四方面军最早的记忆。
四方面军的历史由于张国焘的原因，在党史、军史中留下的最突出的内容就是人多枪多、对抗中央。而西路军的历史，则在一个很长时期内成为一个早有定论的研究禁地。
我无法在这一篇短文中细述西路军的悲壮历史。摘其概要如下。
1936年10月10日，一、二、四方面军在甘肃会宁会师。第二天（！），中央颁发《十月作战纲领》。命陈昌浩、徐向前率四方面军的5军、9军、30军组成西路军，共21800人，西渡黄河，进入河西走廊。刚刚经历长征的疲惫的西路军2万将士，面对以骑兵为主的18万马步芳匪军，进行了英勇顽强的战斗。
1936年11月古浪战斗，9军军、师等一批将领及2400人牺牲。9军损失近半。
1937年1月高台战斗，5军军长董振堂以下3000人全部牺牲。5军被敌全歼。
1937年2月倪家营子战斗，西路军与马步芳血战一个月，只剩几千余人。石窝会议决定，剩余部队分散打游击，陈昌浩、徐向前离开部队回陕北向中央汇报。西路军全军覆没。仅30军政委李先念率400人从星星峡进入新疆。
仅仅四个月的时间，西路军彻底失败。最后统计，牺牲7000人，被俘后遭虐杀活埋5600人，被营救4700人，流落各地4500人。
最为悲惨的要数被俘的400名女战士，几乎全部遭到强暴凌辱，承受了更多的折磨和屈辱。《祁连山的回声》这部电影表现的就是这段历史。影片最后，导演让女战士们全部牺牲。因为真实的历史任何导演都无法表现了。
更让人痛心的是，西路军在失败后的第三天就被冠以“机会主义路线”，成为“张国焘路线”的牺牲品。而西路军将士在历经磨难归队之后所受的不白之冤更是让人扼腕痛惜。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西路军西进的真实历史不断被发现，西路军将士的英雄事迹不断被挖掘。一个被歪曲的政治结论终于被英雄们可歌可泣的悲壮历史所替代，历史的本来面目终于在70年后得到恢复。
毫无疑问，西路军的惨败是毛泽东天才的军事生涯中最大的败笔，而对西路军的不公则是毛泽东光彩的人格魅力中突出的污点。
哈密是西路军残部进入新疆的第一站，哈密的西路军纪念馆是我关心的地方。
我们准时在9点半钟来到纪念馆。
大门上黑色大字“红军西路军进疆纪念园”。两旁立柱上的对联是：“孤征秦陇历尽艰危求解放”，“底定甘伊高扬气节创新天”。
纪念馆不售票，只在登记簿上登记就可进入参观。

西路军纪念公园

主展厅
展厅里基本是文字、图片，很少实物。图片也主要是从国民党档案中发现的，是当年敌人用于邀功请赏的。展览清楚地介绍了西路军的主要战斗经历。一个解说员很认真的全程讲解。断断续续的碎片在这里整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
这是一段极其沉重的历史。
我问讲解的小姑娘“可以拍照吗？”她回答“规定不行”。讲解完后，她说，“你们自己慢慢看吧。”说罢，便走出门，顺手把门半掩。很善解人意的小姑娘。
展览的详细内容我就不多说了，发几张照片。讲解也是免费的。

烈士头颅的照片

被毛毡包裹的红军干部尸体
从展厅出来，我们走向纪念园后部的西路军进疆纪念碑。
我缓步走向纪念碑。
那是一名手持钢枪的战士。
那是一名手持钢枪、艰难迈步的战士。
那是一名手持钢枪、艰难迈步、背负沉重的战士。
那是一名手持钢枪、艰难迈步、背负沉重、巍然怆然的战士！
当我走近和他目光对视时，我的心头掠过一丝透骨的凉气。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他那紧锁的双眉凝结着坚毅，他那圆睁的双眼喷射着仇恨，他那紧闭的双唇噙满着委屈。他是要对我讲述那段悲壮惨烈的历史，还是向我发问心中久久积郁的疑团！
面对他，我只能默默地站立，深深地鞠躬。


走近纪念碑
从纪念馆出来，心里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毕竟，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
展览馆外人来车往，马踏飞燕的雕塑告诉人们哈密是优秀旅游城市。70多年前的那场战事早已硝烟散尽，先烈们为之奋斗的事业已经被今天的每一个人毫无知觉地享受着。幸福已经成为一种平常，这正是昨天烈士们献身以求的，也是今天我们可以告慰英灵的。
只是，我们应当偶尔想起他们。是他们的躯体，他们的鲜血，铺洒在了我们前行的道路上。他们留下的伟大精神，应当成为我们永远的珍爱。
西路军将士永垂不朽！
纪念馆外
出了纪念馆，我们来到位于哈密市西的回王陵，又称哈密王陵。
哈密回王，是清廷敕封的维吾尔族的地方世袭首领。由于清代称伊斯兰教为回教，称信奉伊斯兰教的维吾尔人为回人，所以被封回王。其领地主要为以哈密为中心的东疆地区。哈密回王历时九世，共233年。哈密回王存续期间一直与清廷联系紧密，为保持祖国统一、反对分裂等方面做出了较大的贡献。尤其是在清政府历次平定新疆叛乱中，一直与清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其中，七世回王还因镇压叛乱失利，被叛军杀害。著名的“哈密瓜”，就是一世回王进京朝贡之物，被康熙皇帝品尝后龙颜大悦而赐名。它的实际产地鄯善纵有多少不满，也难敌皇帝金口玉言啊。民国以后，回王势力逐渐减弱，最终随着九世回王的去世而告终结。
哈密王陵，位于哈密市西郊。陵墓建筑群占地面积20亩。建筑群共分三部分：第一部分为大拱拜。埋葬着七世回王伯锡尔及其大小福晋，八世回王默哈莫德及其王妃、王族40人。该墓为新疆著名的伊斯兰建筑，下方上圆，通高17.8米，建筑面积1500平方米，雄伟壮观素雅庄重。上为穹隆顶，墓门两侧塔柱中空，有台阶盘旋而上，可至墓顶。第二部分是小拱拜。现完整保存的有两座。东部一座为九世回王沙木胡索特拱拜；西部一座为台吉拱拜。第三部分为艾提尕尔大礼拜寺。由一世回王建造，四世回王扩建。该寺东西长60米，南北宽36米，占地2280平方米，可容纳5000人做礼拜。大寺顶棚内由108根雕花木柱承重，四壁饰花卉图案及阿拉伯文古兰经，是东疆地区最大的清真寺。（此段据网上资料整理）　

大拱拜和礼拜寺

小拱拜
在大拱拜门前，我们遇到了哈密旅游局的F科长，她陪同中央电视台的记者在这里拍摄旅游风光片。她很热心地给我们讲了许多知识。
F科长让我们用手摸大拱拜的内墙。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墙壁温度却相差很大。上部是凉的，下部是温的，温差大约有2-3度。因为下部墙壁瓷砖由于年代久远被损坏，在维修时按照原来的花纹重新烧造了一批瓷砖换上。虽然外表看上去没有区别，但它们的保温性能却差别很大。
她告诉我们，墓葬上边的装饰标明墓主人的性别。心形截面表示墓主人是男性，圆柱状表示墓主人是女性。没有装饰的说明墓主人已经无法确定了。
她还告诉我们，小拱拜集中了汉、维、蒙三个民族的建筑风格。屋顶的盔顶是典型的蒙古风格，旁边的斗拱翘沿是汉族风格，内空的穹顶和弧形门窗是维族风格。
她还告诉我们，伊斯兰教主张薄葬，墓中只有简单的生前用品，没有更多的珍宝陪葬。因此，很少听说有盗墓现象。她说原来这里有多座拱拜建筑，都在战乱和文革中毁坏了。
她说回王府距离这里不远，是重新修建的，原先的老建筑已经被破坏，里面的装修还没有完工，现在没什么可看的。
她的介绍很精炼，对哈密的旅游前景很乐观。那边央视的记者还等着她，匆匆告别。我们很感谢这个绝对称职的导游。
在大拱拜里，我们看到七世回王、八世回王及其家眷的墓葬。

七世回王陵

八世回王陵

大拱拜穹顶

回王陵老围墙

四世回王墓

已经无法确定主人的墓葬

小拱拜细部

艾提尕尔清真寺

清真寺内大殿

寺内墙上装饰
出了回王陵，我们便向哈密东边的312国道驶去。

木卡姆传承中心

古城（估计是新建的）
在哈密市边，看到路边在卖葡萄和哈密瓜。老婆过去一看，不仅比乌市贵去一倍，竟然比武汉还贵。讹诈！这都是骗那些刚进新疆的内地人的。俺现在才不会上这种当。
前行不远，路边又一大排卖哈密瓜的。停车。在一位拉着架子车的妇女摊前询问价钱。她们是河南许昌人，婆媳俩。全家人一起在哈密租地种瓜，已经十几年了。收入不错，已经入了当地户口。我们买了两个瓜，只收了10元钱，那可是两个大家伙，足有十好几斤。我俩拿了瓜还没离开，听说我们在河南生活多年，那婆婆竟又从车上搬下一个大瓜，塞进小哈。说是送给老乡。多实诚的河南人哪！
终于上路。此时已经12点钟。
这一段的312国道好极了。是将原来的老路作为单向，重新建一条新路，跑起来比高速路还舒服。这种修路法真有文化！修路时完全不影响通行，比西藏、青海的堵路修路高明的太多了！青藏线就应该采用这种办法。你有的是地盘，不用征地，干嘛那么小里小气。想起那噩梦般的青藏线就来气。

312国道

路边长城遗址
星星峡镇。这里是新疆最后一个小镇。出了星星峡，就进入甘肃境内。
木子北方在上文中留小诗一首，摘录如下：
只因当年西域梦，
泪别友人寄深情。
何时把酒再相会，
天山作伴故地行？
在即将离开新疆的时候，小诗表现的正是我此时的心情。
从7月1日进入新疆，到8月21日离开新疆，一共52天。这段时间，我一直处在对青春足迹回顾的亢奋中，一直处在被战友亲情拥抱的甜蜜中，当然，也一直处在被7.5阴霾笼罩的不安中。快乐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艰难的日子总是难以忘怀。
在即将离开新疆的时候，我的心再一次回到若羌，回到托里，回到乌鲁木齐，回到带给我美好回忆的所有新、老朋友们的身边……我的短文无法将他们一一列举。但是，他们给我的关怀，给我的快乐，给我灌进肚里的无数杯伊犁老窖，和巍巍天山一起永远镌刻在我的记忆里！我一次又一次地在心中默念，在新疆真好！有朋友真好！
再见了，美丽的新疆！我真心祝福你！
再见了，我亲爱的朋友们！我爱你们！

星星峡收费站
312国道甘肃段路宽也很好。
一路上见到好几拨开往新疆的大客车车队，每个车队都是几十辆。大概是补充7.5被烧掉的那些车辆吧。

汉长城遗址
过瓜州县。在这个我从未听过的小县城里稀里糊涂转了一圈。远远地看见一座高塔，以为是什么景点。过去一看，是瓜州县工业园区供水站。什么玩意儿！
出县城就上了高速。这里目前是连霍高速的终点。
回来一查，才知道是原安西县改名了。安西县是甘肃最西边的一个县。这个被康熙命名的地名其影响力远比那一个甜瓜大得多！瓜州之瓜甜，再甜也只在邻县、邻省略知一二。而安西之安定西部，则是着从中国大局着眼！那提出更名的县长眼睛只盯着手中的甜瓜，而康熙大帝的眼光却盯着全中国的安定。没有整个西部的安定，卖你的什么烂瓜！瓜州县长应当查一查“安西”这两个字的来历，这名字本身就是当地的资源。又一个没有文化的典型事例！这样的更名竟然能被通过，悲哀呀！
瓜州的“瓜”，是傻瓜蛋的“瓜”！
上午刚刚在哈密看到的展览中，就有成为西路军最后绝响的安西一战。在这里竟然连地名都没有看见！
强烈建议武汉更名——热干面州！
强烈建议北京更名——糖葫芦州！

瓜州收费站
20点14分，看到嘉峪关。
暮色中的嘉峪关让我们劳顿的精神又兴奋起来。
稍停拍照，前往市区。别着急，明天再认真欣赏。

暮色中的嘉峪关
注1，哈密住宿100元。
注2，路费98元（国道24元，高速74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