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春天·二·北海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我的这代人，大致便是唱着这样的歌长大的。那时候的歌就像那时候的人，单纯，热忱，追求唯美，充满希望。

传唱之余，渐渐长大明事理的脑子里也会有一些好奇——白塔怎么会在海边？海那么大，怎样的绿树红墙能把海环绕？当然，那个年纪，早已经过了十万个为什么的阶段，只能是把疑问悄悄地种进记忆。直到走进北海公园，这尘封的疑惑才有了个完美的解答：海，白塔，绿树，红墙，原来如此！

北海离景山不远，从景山顶的万春亭就能望过来。步行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春寒料峭。毕竟还是早春，远没到大地回春生机盎然的时节。落叶乔木尚未长出树叶来，枝头一片枯黄，映上昏黄的阳光，虽显得有些萧条，倒也挺和谐。湖畔的垂杨柳枝条自然地垂下，偶有凉风拂过，颇有几分袅娜的姿态。

欲登琼华岛，先过永安桥。永安桥是一座白色连拱石桥，据说建于元初，也就是十三世纪。桥的两头还各有一座木质彩绘牌坊，名“积翠”和“堆云”。即使用现今的眼光来欣赏，这座桥也堪称精巧雅洁，虽说近年来肯定是历经修葺，古代工匠技艺之高超，品味之高雅，可见一斑。站在桥上往下望，海水碧绿而清澈，可以看见水底如丝如麻的水草，还有几只青头鸭子浮于水面，怡然自得地捕食和游荡。春江水暖鸭先知，风尚寒，水已暖，春天大概真的不远了。

一位老人在桥头的空地上用特制的大号毛笔——说是毛笔，更像是拖把——蘸上清水在地上作画，画虾，画鹤，画金鱼……有些已半风干，刚画上的就还清晰，笔划虽寥寥，却栩栩如生。一旁有不少游人围观，不时有赞叹声，老人只是一副怡然的样子，并不为所动。或许到了他的年纪，能够心无旁骛地自得其乐，不用计较太多荣辱得失，便是幸事吧。

整个北海公园的建设源于中国古代的一个神话：自战国时代便有传说，渤海东面有“蓬菜”、“瀛洲”、“方丈”三座仙山，山上住有神仙，藏有长生不老药。自秦始皇以降，许多皇帝便喜欢按传说中的“三山一池”的仙山格局建造皇家宫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求得长生不老。如北海，象征着太液池，而琼华岛则象征着蓬莱。因岛上有标志般的白塔，故又俗称白塔山。整座琼华岛临水而立，挺拔秀丽，远看与水中倒影交相辉映，很有些旖旎景象。此时还太冷，到了盛春，两岸绿柳扶风，繁华似锦，约朋友三五，划一小船荡漾于水上，当更有一番惬意滋味。

小岛不高，三五分钟就上到了山顶。站在塔下仰头望塔顶，30多米的高度便很有些压迫感了。白塔始建于1651年，塔基为砖石须弥座，座上有三层圆台。山的另一侧遍布庙宇楼阁，既然能在北海，多是有些来头的古迹，至少也是跟皇家沾了些或大或小的干系。只是我们的对历史文物常常知之甚少，不得窥其门而入，就都看成了寻常物事。站在山顶环视碧波浩淼的海面，海风很有些刺骨的凉意，让人神清气爽，心胸为之一阔。

琼岛的东北坡，古木参天，风景如画，有个名号叫“琼岛春阴”，还是以前“燕京八景”之一。海边立着一座石碑，上题“琼岛春阴”四字，经过的时候不以为意，后得知据说是乾隆手笔。

沿着湖边的游廊信步前行，与朋友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篇，难得地轻松。不时地回望白塔，山上一座，水里一座。夕阳也倒映在水里，偶有涟漪，便泛起半池金光，不刺眼，很温柔。水温其实乍暖还寒，水面还有些浮冰，一两只水鸟站在浮冰上，缩着脖颈，茕茕孑立，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天还冷，但毕竟，春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