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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施游记

穿行在夷水丽川间(之一——利川与兴隆)

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位于湖北省最西部,与重庆接壤,是汉中大地与西部之间承东启西的桥梁,据说为湖北省境内纳入西部大开发规划区域的唯一地区。此地山高地险,道路于崇山峻岭间百转千回,自湖北宜昌到四川万州,自古以来乃是进入四川的艰难蜀道,其中最难走的,就有相当一部分落在湖北恩施境内。中国地理中描述的从东到西三个阶梯,这一段,就应该是第二阶梯抬高到第三阶梯之间的过渡部分(以上是根据自己的微量地理知识及文史记忆进行的推断+臆想)。这里地貌特殊而多变,高山、峡谷、深洞、地缝遍布,江流纵横、飞瀑奔跃,壮观非凡。

除夕夜没有睡好(其实我哪一晚都没有睡好),再加上队长同志鉴于我的晕车不良记录,严令我出发前吃下晕车药,从湘西到鄂西的一天路程,我基本上是在混沌中摇晃着。但是我记得,早晨出发后,车子沿着猛洞河谷在晨雾之中穿行于山路,每次我睁开惺忪的睡眼,总是看到雾气弥漫中,看不到顶的山峦,黑黑的巨石曾层叠狰狞,白雾如梦幻、似妖魔,令我在恍惚的睡意里,不知身在何处。

 

年初一晚上赶到了恩施州最西部的利川,是个县级市。第二天,先去看了国家及文保单位:大水井。乃是一个古建筑群,一清代土司李姓家族的故宅。房子已经非常破败。倒是那口传奇的水井,令人颇有浮想。据说,在没有这口水井以前,虽说城堡固若金汤,城堡内钱粮充裕,但是苦于水源来自于城堡外,所以经不住长期围困。后来历三年才贴着城墙建成了一条夹道,以厚达数米的石墙包围,打出一口深井,围于城堡之内,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围城之虞。房子的各个角落,都有着故事的痕迹,让我有些感慨,又不知道感慨些什么。

 
城堡高耸的古墙:
阳光从古老宅院的天井照射进来,仿佛在说着什么悠长的故事。
通向那口水井的秘密夹道,据说历时三年才建成。这口井如此不一般,以致成就为这一处著名景点的名称“大水井”。
蓝天之下,昔日盛极的土司城堡,今天一片寂寥的青瓦:

利川与重庆市辖的兴隆县接壤,我们打听到此去兴隆县不远,这天就临时调整了行程,去兴隆,看世界上最壮观的“天坑地缝”。

 
天坑,是喀斯特地形溶岩侵蚀产生巨型空洞再加上强烈地质运动造成塌陷而形成,记得说明上写着陷落深度660米,世界第一深。站在这个地球的巨大洞口,只见坑壁如削的深灰色与白色夹杂的巨岩完整整向下延伸,阳光灿烂,坑里却好像有雾气萦绕,往脚下探望,巨石嶙峋,杂树丛生,坑底在深不可测的不知处,而一股莫名的寒气,从脚底一直钻到胸口,这洞口仿佛有一种超凡的力量,在吸取我身体里的勇气,让我不由自主地战栗。
 
站在坑口,镜头无法把更大的景象归于其中了,往下,是仅仅站在坑口所无法看到的深处的深处:

但是很快我们克服了这种震慑,并且沿着山路慢慢往下走,来到天坑大约三分之一深度的休息区。同行的风影两口子觉得有点累,就不打算往下再走了。此处是个衔接带,再往下,坑口就在四围悬崖的包围下快速收窄,往下的石阶也骤然陡峭,呈连续的之字形锐角。

哈哈,写这些的时候我有些得意,因为此次行程中,我和645是唯一有勇气,接受体力的挑战,下到坑底的人。很神奇的体验啊,从来都是拾级而上登山,这次却是沿着台阶不断下降下降。往下走在石阶上,才知道其实这路途并非像在坑顶看到的那么险峻,而随着一步步降低,植被逐渐丰富,绿意盎然,鸟语花香,潮湿而温暖的气息一点点将我们包围。岩壁上有好两个巨大的洞穴,其中一个是狭长形状的,纵向深度约两百米以上,越往下走,越感受到这洞穴的巨大与深邃,除了狭长洞口的部分峥嵘岩石,往里看,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接近谷底,听到轰鸣的水声愈来愈响,知道洞中肯定藏有暗河。从洞口看到有施工的痕迹,已经修建了一座小小的亭子,一段石阶小路。仰头还看见隐约两根电线从坑外被牵进了坑底,甚至还看到路边挂着尚未装备完毕的光缆弱电配置箱。相信很快,这里的旅游配套设施开发会非常完善,这天坑的神秘性,也毕将逐渐失却。

我说,我抓一只蜜蜂,在它翅膀刻上“我在绝情谷底”,不对,“我在天坑底”,然后放它飞上去,杨过就会来了。

非常可惜,因为估计到巨大的体能挑战,所以我们不但脱掉了厚重的外套和毛衣,也把沉重的相机留给了同伴,轻装下坑,却失去了用相机记录风景的机会。站在坑底仰头看,其实,仅仅仰头是根本不够的,这绝壁的仰角超过了90度,我得把整个身体往后仰去,慢慢旋转身体,才能逐渐看见完整的天坑四壁,以及遥远的坑口。突然之间,有一种刺骨的寂寞与荒凉在温热的薄雾中袭到我,我原本激越的心情猛然沉降下来。我很突然地说,不行,咱们走吧,上去了。确实,这一路探到谷底,只遇见过寥寥可数的几个游人,此刻站在也许是永远照不到阳光的谷底往上望去,只看到那些苍灰色的陡峭崖壁围成一个巨大的岩井,身边甚至还有零星的落石的碎片,不知它们吞噬了几亿年的时光站在这里,也不知它们曾经怎样一次次被塌陷,一寸寸被侵蚀,它们就这样沉默着,带着巨大的亘古的威严,这力量实在太过宏大,我以我渺小之躯,我不敢面对,不敢停留。

从此以后我相信一句话,叫做“下坑容易上坑难”,我心跳如鼓、汗若雨下,腿比铅沉、身比纸轻地回到休息区,稍事休整,喝了一杯一直等待着我们的风影两口子体贴宜昌为我们准备好的热茶以后,继续挑战自己的体力,四个人相互鼓励扶持,终于回到了地面。

 

回去的路上,我们远远眺望了世界最长最深的地缝,但是时间和体力都已经不允许再次深入探寻了。

 

远眺地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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