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青铜时代（宝鸡～西安）

从宝鸡到西安的距离不过两小时车程。可我们却走了整整一天。
上午出发前是宝鸡的青铜博物馆，这是全国唯一以青铜器命名的专题博物馆，确实值得一看。博物馆修成了一个铜鼎的形状，里面展出的也主要是些出土在宝鸡的青铜文物。

图中最左侧的那件青铜器是一个农民从自家地里挖出，见是个铜家伙，便卖到废品收购站。所幸被一个文物工作者发现，用30元钱将铜器买回来。现在，这件铜器已经成了无价之宝。被国家定为永远不能出国展出的藏品。

第一站：岐山县的周公庙

我是1975年下乡到岐山县。　“岐邑多胜迹”，我却所知甚少。下乡的两年主要是在为工分奋斗。听说过周公庙，但从未去过。这次来，算是补课。

周公庙在县城西北的凤凰山南麓，背靠凤鸣岗，三面环山，南边与平原相连。当年轰动一时的民族舞剧《凤鸣岐山》讲述的就是周武王伐纣的故事。这口润德泉就是根据八卦的原理，修成了一个八角形。

这棵树亲历了中华文明的历史进程，艰难的曲折的岁月让树干上长满了疙瘩。它到底象征着什么，这里就不去猜测了。从满树的红布条就可以看出，人们将这棵老树赋予了神话的色彩。

周公庙的建筑很有特色，特别是它雕龙画凤的屋檐，繁复而且夸张，有着关中文化的粗犷和执着。最后的一张彩色斗栱那张是五丈原的。

第二站：岐山县的五丈原

从青铜器博物馆中，我就了解了不少关于周公的故事。直到来到五丈原，我们才真正走出青铜时代。又遇武侯诸葛，这里是南征北战的孔明在此的最后一战，之后便巨星陨落。

下乡的生产队离这不远。当年随同伴们来过一次，当时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一个小庙，它被一群小学生占领着。经过这30年的发展，这里已经是一片伪古建筑，加上绿树成荫，倒也热热闹闹。但我还是可以从砖的颜色可以辨认出当年的那座庙，特别是墙上还依稀有语录和标语的痕迹，厚厚的白灰遮不住那些特殊的字型。面对历史，我们总是要遮遮掩掩，真不应该。写在墙上的标语透出着特殊历史的特殊信息，文物本来就是有生命的嘛。

我在庙前留恋，无意中发现一对奇特柱子，亮堂堂的柱子上游走着一些弯曲的树纹，像是在柱子上贴了一张木纹贴膜。我问在一边的导游，他说这是“龙凤柱”，上面的纹理是天然形成的。这些木纹比任何雕饰都生动，如游龙戏凤，所以叫“龙凤柱”。我问自己：当年我来的时候，这些“龙凤”就存在吗？那是一个灰色的时代，即便当时他们在，也一定是蓬头垢面，哪里有这么亮丽。

五丈原，这三个字存在两个疑问。一是“原”，其实它应该写成“塬”，多了一个土，而且是黄土。这是关中地区特有的地理特征，它实际上是一个高出河川的土台，从下面看，他们是山，翻上这座“山”，“山顶”上居然是一马平川。这种似山又像平原的地形就被叫作“塬”。第二“五丈”，为什么是五丈呢？实际上五丈指的是这个塬高五十丈，但“五十丈塬”读起来十分麻烦，天长日久，人们就简称为“五丈原”。

第三站：长安县的唐玄宗妃子墓挖掘现场

离开五丈原，也就走出了三国的地盘。据说中国的大地上，有两个文物大省，地上文物山西是大省，地下文物陕西是大省。这次我算是眼见为实。车队走进一片麦田，在一个不高的土堆前停下。我们来到的是唐玄宗的一个妃子的墓地。这座被盗过无数次的墓地不久前再次被盗。无奈之下，文物部门只能对其进行抢救性开发。这让我有机会零距离接触地下文物。

陕西的文物工作者也真是可怜，他们守着一座座帝王墓无所作为。盗墓者却在和他们打游击，捉迷藏。一旦发现失窃，早已人去穴空。抢救性实际上只能去拣漏，去参观盗墓现场。

这座墓几乎被盗墓者掠夺一空，连巨大的石头棺椁都被用起重机拖出来偷走。给文物工作者留下的只是一个墓道。我不太能理解是的，这么复杂的工程，在一个村庄旁进行着，怎么会没人发现呢。

所幸的是墓道两侧和墓室中留下了许多的壁画。过去看过不少复制品，即便是原件也都只能隔着玻璃看。这样近距离地观摩，让我激动不已。我目睹的唐朝妇女和官员果然都非常肥硕，线条非常干净，像是没有完全绘制完成。原件和复制品的区别就是，复制品没有生气，没有原作的精气神。

“谢绝参观”、“禁止牌照”，这种神秘的气氛让我亢奋，我对着镜头大喊：“我马上要去盗墓啦!”我们是从一个卷扬机下到墓穴里的。一个汽油桶上站两个人，分期分批下到里面。我是最后下，也最后上的。所以才有机会看到墓道上的壁画是怎样被扒下来的。按时间推算，到现在里面的壁画已经完全被扒光了。文物工作者告诉我，都全部壁画处理完后，可能要将这座墓回填。可以想象，在八百里秦川上，不知有多少这样被盗了，被挖掘了，被掏空了，然后再填上土，让他们继续做着毫无内容的幽梦。

第四站：西安市大清真寺（化觉寺巷内）

离青铜时代越来越远，离现实世界越来越近。我已经今天的节目已经到尾声了，不再会有什么波澜了。没想到西安大清真寺却让我经历了一次强烈的震撼。我算是半个西安人，却完全知道，就在鼓楼后面不远，就有这么一个精品古建筑如此密集的寺院。

大清真寺完全没有常见的伊斯兰风格。从建筑上基本上是中国传统的样式。但寺里的最高管理者显然是中国古建筑的爱好者，这样才使得一些原本不属于这里的石雕、碑刻之类的文物在这里安家，并可以妥善地保存。这座石碑就是被搬入寺院后，再修了一个亭子状的建筑将它保护起来的。与喀什的艾提尕尔清真寺相比，这个大寺就中国多了。正因为这样，才引得无数外国游客前来参观。后面那张照片中的八角形的亭子是始建于宋朝，其重要性在中国的古建筑史上也都有一席之地。

最让我吃惊的是礼拜大厅，脱鞋走进内里面，才发现这是一座纯木结构的建筑。放眼望去，天花板、地板、柱子、横梁、斗栱等等，所有的建筑材料都是木质的，并且被使用得用光发亮。那几根大柱也都是一根根完整的树干制作而成，整整齐齐地立在那里，肃穆而威严。

在寺院里，我还发现了一些带有胡人风格的家具，这把椅子实际上是多功能的，除了坐人之外，只要简单折腾一下，就可以变为一个室内够取高处东西的梯子。还有一个所谓“胡床”，比汉人常用的马扎高许多。在马未都的书上看见过这个东西，实物比照片漂亮多了。我没想到一个马扎也会有人将它做得如此精致。

除了寺院，还看了一些周围回民们的民居。院门上的这些堆砌在一团的砖雕，让我想到在周公庙屋檐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