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楼东行（二）

　第二天，我们轻装爬鸡罩山。

（照片左金字塔似的山头便是鸡罩山）

　　9点过刚出发，突然，霞光万道翻过高高的山头像瀑布一样从我们的身后倾泻而下，蔚蓝灿烂得有些让人眩晕，真有点宗教色彩。大山里没有被污染的阳光有一种奇特的神韵，大家不约而同地说，新年第一天遇见如此美妙的阳光真是个好兆头。

我们在快乐中向鸡罩山挺进。

　　鸡罩山，海拔只有八百多米高，山上既无山涧瀑布，也无峭石苍松，半山腰还居住着很多农家，几乎没什么风景可言。不知为什么，人们都对他情有独钟。我想，也许是楼东人需要找一座山来修建神庙，祈求神灵保佑他们；也许是当地人长期居住在河谷，想登高远眺金沙江逶迤缭绕楼东的远景，

而楼东周围的其他山，简直就像屏风一样直立江边，很难攀登上去，所以，要想满足这一愿望也就选中了鸡罩山吧。

　　的确，上鸡罩山的山路很好走，一直有石板路直通

（虽然道路荆棘丛生，但到山顶几乎都是石板路）

到山顶。不过，我们由于不太熟悉路况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开荒找路）

走进了一块荒草丛中，好在我们中惟一的成年男人雨霖淋及时拨乱反正，我们才没有迷失方向，顺利登上山顶。

　　山顶入口，迎面是建于嘉靖四年的神像，

（神像右下方“嘉靖四年”字样还依稀可见）

右面是山门。

山顶一大块平地上

残留这不少神像和生活用具。

从神像的精细做工和生活用具的规模不难看出，过去这里香火曾盛极一时。后来听当地老百姓说，寺庙摧毁于文化大革命破四旧立四新中，从此这里就人际罕至。现在来此登山的大多是驴友之类的。也不知是些什么人，在山顶扔了很多现代垃圾。

我们除严格按“留下脚印，带走回忆”的户外精神带走了我们在山上废弃的所有纸皮果削外。我们中的小朋友不忍看到绿野中如此狼藉，脱下手套又义务地大清扫了一番。还将从山顶捡拾的垃圾一直带回楼东扔进垃圾场。看来，我们的下一代环保意识要比我们这一代强得多。但愿地球能在他们手中有个喘息机会。

　　下山回到楼东已是下午1点过，听饭馆老板说他们这里还有什么古迹――万寿宫、凌家祠堂，我们赶紧又抓紧时间去寻访。

　　沿着当地百姓指点的方向，我们走进了楼东的一条老街。老街尽管清冷寂静，随处遗留的历史痕迹却无不向你昭示着小镇轰轰烈烈的过去。

　　老街，清一色原汁原味的明清式廊坊建筑。

岁月打磨得不再有棱角的石板石礅，风尘浸蚀得不再鲜亮的檐柱墙板，雨雪荡涤得不再规整的屋面青瓦，瞬间就把你带回到久远的过去。老街檐廊里处处隐藏着深宅豪院。院内宽大的门

（庭院深深）

庭和过道，全木框架的前厅、正堂、后书院处处幽深，檐口、窗棂、厢房门壁等的雕刻繁复精致。

（深院内精美的装饰）

老街到处遗留的历史痕迹，

（七千万人民据说是当时四川的人口）

无声地向你诉说着小镇的沧桑。

一处凌家祠堂，虽已是百年老宅，但只要你一走进这条老街，你就无法不被他特有西洋风格建筑风格吸引。

（凌家祠堂。老街一边是西洋风格，一边是标准的明清廊坊式建筑）

我好奇地推开斑驳的木门进去，

里面虽已面目全非，但那残留砖柱椭圆的边、砖上烧制的装饰图案、天花板吊顶精细华丽的花纹等，

就足以看出凌家祠堂惜日的气派和风光。

　　绕到林家祠堂后面，我们看到了万寿宫仅存的牌坊（万寿宫已改建成一所小学）。

牌坊建造得也格外与众不同。烧制的神像、镂空的石雕等在牌坊的建造中都极为少见。

（烧制的神像　镂空的石雕） 

至少对于我是第一次见到。在大山中的小镇能看到如此独特漂亮的牌坊实再让我吃惊不小。从凌家祠堂到万寿宫的奢华建筑，都无不向人昭示着小镇曾几何时的繁华和开放。从民宅门框板墙上到处残留的文革门联标语也不难看出，由于小镇过去是金沙江流域重要的水陆交通要道，从古至今他就没等闲视之过。倒是到了公路四通八达的今天，由于大山的阻隔，通往楼东的公路99年才绕道屏山修通，楼东的发展也因此比其他乡镇前进的步伐“慢了半步”。但又正是因为这“慢了半步”，才有了楼东人“当我们不为外界所知时，连我们本身也会无法认识和记住自己”，也才有幸让楼东古镇保存到今天。

　　然而，当向家坝的建设者们踏上大山深处的楼东，撩起古镇的面纱让世人一睹她的芳容时，也成了这位美人葬身水底之日。纷至沓来对楼东古镇的赞美之词，也成了为凭吊楼东最后的挽歌。这一刻楼东人的心是痛切的。正如我们吃饭那家饭馆老板所说：开发水电站的人，是最大的建设者也是最大的破坏者。水电站的开发，多少人为此背井离乡；多少粮田为此毁于一旦；多少鱼类为此不能正常繁衍生息；多少生态为此改变模样……　难怪有人说：水电站的开发是少数人得利而大多数人为之付出牺牲；地球为此付出的牺牲；子孙后代为此付出牺牲。不管这种说法有无道理，但眼看人类赖以生存而又不能再生的万顷粮田葬身水下，只要是个人，恐怕都会心痛。

　　朋友们寻访完古镇结束了楼东之行，我却想再看看楼东，便向单位请假独自留下。

　　送走了朋友返回楼东，

（送驴友们回宜。江对面是云南新寿。那里有公路直通宜宾）

渡船上挤满了为楼东第二天赶场准备的货源――猪肉。

这是楼东江对面云南新寿大山上农民用粮食饲养的土猪。看着这些货真价实的土猪，似乎回锅肉的香味都飘了出来，弄得我直吞口水。如果不是嫌麻烦，真想买点回家。卖猪

肉的农民们也

很开心，由于今年的猪肉价格比任何一年都卖得都高，同一头猪他们能卖到比往年要多的钱。尽管多赚的钱并不能抵御物价的上涨，但简单的他们只要眼前多赚了钱，仍陶醉在丰收的喜悦中。

　　回到楼东，我赶紧带着驴友们的嘱咐去石头城看看（由于朋友们要照顾我们中的高中生18：30前赶回宜宾上晚自习，只好放弃了去石头城计划）。

　　石头城是我们这些外来客给他取的雅名，

其实就是规模较大的石头坝子。当我走进去向住在里面的农民打探石头城时，大妈一脸茫然地望着我说这里叫田坝，不知道哪里有什么石头城。我只好尴尬地往前走，越走越害怕，里面根本看不到人家，到处是遮天蔽日的果树，到处是硕大的坟茔，

（没人带路在里面很容易迷失方向）

到处是纵横交错的大石头，要是在里面遇难，那可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鸣哦。

　　我进来前也准备在镇上找个人当向导（头晚找扎营地时，饭店老板带我们进来过，知道里面有些吓人），但我不敢找大人，一是怕别人不同意自己尴尬；二是怕引火烧身。看见一个小男孩我求他与我同行，他推说要读书转身离去（嘿嘿，说不定他还怕我是坏人呢）。就在石头城里踌躇不前之时，突然嘻嘻哈哈地从石丛中冒出三个小女孩，我像看到救星似的脱口就问她们可否带我去石头城玩。小姑娘们迅速地对望了一下算是商量同意，眨眼间就像活蹦乱跳的藏羚羊不费吹灰之力地跳上交错纵横的石块。我这个快奔五的人那能与她们的等同，只好放下大人的架子叫她们等着我。她们中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十分懂事，俨然像大人一样地照顾起我来。不仅自己照顾我，还安排小姐妹们一起照顾我。又是教我怎样攀沿石头；又是鼓励我怎样跳下石头；

又是我拉上石头；

又是帮我背包包……　反正，我倒成了小孩她们倒成了大人。我跟着她们到处钻洞攀沿，跟着她们纵身跳下石头。

尽管要跳下去前我吓得腿直哆嗦，但看着面对我的害怕有些束手无策的小朋友们，为不为难她们我只好麻起胆子笨重地跳了下去。跳下去差点没闪到腰，拌断腿。此时我才知道自己毕竟已不再年轻。

　　和小朋友们兴奋快乐地一直玩到快天黑，好像又回到了童年。分手时，我记下了她们的通讯地址，承诺把照片给她们寄去。这也许是以后她们对儿时玩耍的石头城最好的纪念；也是对即将消失的楼东最好的纪念。因为孩子们告诉我，说除了下雨，否则她们每天都必到石头城来玩。还说有一块石头是她们的幸运石，我问她们为什么，她们笑笑没有回答。

我说，那就让我给你们在你们的幸运石上留个影吧，让她永远给你们带来幸运！

　　我想，这也许是我楼东之行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当她们美丽的家园沉入水底后，当多年以后她们不再记起儿时的往事的时候，这照片一定会留给她们点什么，一定会在她们心里唤起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