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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荣寺路口。夕阳将山峦、树木、道路、经塔,只要是它的光线能及之处,都变成了金黄色。站在刚刚走出的喇荣寺沟口,回望天葬台的那座山,心有余悸。 那条半干的河再次触目惊心地裸露在我眼前,河床被铺天盖地汇成另一种河流的破布、白色塑料、各种垃圾覆盖挤压着,仿佛在呻吟、哀叹。 心里无端地生出深深的忧虑:两万人多人在这里聚集生存,吃喝拉撒睡……每天产生的污水垃圾恐怕数以“吨”计,却没有完善的环卫设置,而是自由地排放在河道里,长此以往,这里岂不要变成一个巨大的垃圾场?夏天会孳生、繁殖多少细菌病毒? 灵魂修炼纯净了的同时,物质文明是否应该同步?为何如此严重的问题却没有引起重视?传授和研修佛家教义的活佛、喇嘛、觉姆们,目标清晰地追求充满诗意的精神境界,寻觅致圣致洁的心态,那么是否也应该自觉地构筑美好纯净的环境生态? 我不过是一个渺小的过客,找不到可以呼吁的地方,即使有这样的地方,人微言轻,有谁会在意一个普通女人的呼吁和困扰? 也许,会有佛眼睁开的一天,佛家笃信“佛法无边”,佛法亦应与时俱进,那么现代佛应该知道环保的意义,那么这条宏大的被污染的河床,应该能尽快的远离人为的污染脱离苦海。 想着走着,不觉到了公路口,公路向着迷茫的远方延伸,落日黄昏,萧索荒凉。 路边搭建得极不规范的几座藏民木屋,黑黢黢的门里仿佛藏着刀光剑影。路口上十几个彪悍的藏民和喇嘛在那里转悠,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高原汉子那股瘆人的杀气,个个沉着脸眼神怪异扑朔迷离地斜乜着我和猫,一个身材高大的藏族女人杂在他们中间,活脱脱一个龙门客栈!亦如神秘刀客出没的“双旗镇”,我暗暗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问了路边小卖部的老板娘,一个四川绵阳到此开店的汉族女人,答曰:这个时候肯定没有车了,你们只能包车咯。 一个藏族汉子过来问我们是否包车,到炉霍要价260元!来时才每人25元,这十倍的车价我们如何接受?强掩心里的焦急,装出根本不在乎是否走得了的表情,我再三要求他降低车价,他死活不松口,独门生意不坐拉倒,看来是长期在此拉客,极有经验了。 (图片说明:小卖部门前围着几个刚放学的藏族小孩,好奇地偷窥我们。) 从炉霍方向开过来一辆长安,正好在我们身边停住下客,车上满满拉了一车尼姑。我赶紧找驾驶员商量。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驾驶员同意200元包车送我们回炉霍。但要等他把车上的尼姑们送进佛学院,大约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他再三的叮嘱我们:不要变哦,讲好了就不要变哦。 心里明白,其实他原本是要放空回炉霍的,现在拉到我们这笔生意,他非常划算了。 车上一个皮肤白皙的尼姑,小巧的金边眼镜看得出质量非常好,怀里抱着一只眼睛红红的小白兔。她操着标准的国语告诉我们:这个司机可好啦,你们就等他吧,很快就能回来了。 不等怎么办?还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司机拉着满车尼姑往佛学院去了,我和猫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猫饿得不行了,从早晨到现在,我们每人只吃了一个馒头。她在路边小卖部煮了一碗面条,唏哩呼噜很快就吃下肚,我却没有任何食欲,心里只是焦急。 (图片说明:这是猫在小卖部买面条,旁边这个喇嘛一直跟着她。) 半小时后,长安面包按时回来了,天已基本黑尽。赶紧上车,还有一百多公里山路呢,谁也无法预料会怎么样,听天由命吧,在佛的地界,兴许真的会有佛保佑。 车刚开出不远,天下起雨来,气温骤降。我和猫把带出来的所有衣服穿上,还冷得发抖,高原的气候就是这么风云变幻无法预料。又增加了一层担忧:雨天路更加难走,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大约走了三分之一路程,车赶上了前面一辆拖拉机,上面下来一个藏族汉子,上了我们的车。司机说:这是他的亲戚,他的拖拉机走得慢,搭我们车回县城。 我心里嘀咕,黑灯瞎火的荒郊野地,万一这是他的同伙,在路上把我们杀了,有谁知道? 但不敢啃气,我们没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利,走一步说一步吧。 雨越来越大,砸在车顶棚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漆黑的旷野中只有我门这一辆车在路上小心翼翼地爬行,车里静悄悄的,大家都沉默着。 尽管不敢松懈,但毕竟白天经受了太多的艰险和磨难,精力和体力都疲倦到极限,眼皮不听使唤开始打架,迷迷糊糊看见天葬台上的白骨和血迹,天葬师手上的刀,以及那几具已经升天了的尸体。 (图片说明:我们就是从这里走错了路的): 突然车停了,我惊惶地睁开眼,司机冒雨下了车,我借着车灯看,原来前面一辆越野车,陷进了一个大泥坑,车上是几个重庆的年轻人,越野车的司机挥着手拦住了我们的长安,请求援助,三、四个女孩打着伞站在路边,七嘴八舌唧唧喳喳地带着浓重的重庆哭声帮着他们的司机哀求。 此刻,我已经认出,这辆车正是和我们一起在天葬台看天葬的那些车之一。 心里突然生出强烈的幸灾乐祸的快感,心底最隐蔽的角落里冒出一股酸气:老天有眼,你们也有求人的时候? 双方大声商量着,他们要求我们的车拉他们的司机往回走,到附近寨子里去买绳子,以便找车将他们的车从泥坑中拉出来,我们的司机同意了,但要他们给一百元,他们的司机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此刻他们同样没有任何选择和讨价还价的权利。 我非常想,也有权利制止我们的司机这笔交易:车是我们包了的,他凭什么不征求我们同意,就又接下这笔赚钱的生意?我们也是饥寒交迫,还有近百公里的路程要赶,这一耽搁,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万一路上再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越野车在天葬台的冷漠将我的心脏浸透了冰,冻得僵硬了。 但是猫制止了我,她似乎压根忘了天葬台遭到的冷遇,对我说:这种情况是一定要帮的,何况,天葬台又不止是他们这一台车,人家不拉你,也许有人家的难处。 我的良心也同时制止了我,越野车的司机全身湿透,裤腿挽得高高的,头发一缕缕地粘在脑门上,嘴唇冻得乌黑,上下牙颤抖着发出得得的声音,他们已经在高原的冻雨里陷了两个小时了,又冷又饿又急…… 我突然非常非常的同情起他来,这一冷一急一累,不知还能否坚持着回到重庆,即使坚持着回到了重庆,还不知要病多久……还有那几个小姑娘,也许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难,心里不定何等的惊恐和焦急。 背包客的心灵空间往往在时空上出现极大的跨度,在行走中遇到的风雨艰险,为自己丰富的内心世界收获、赋予更饱满的内涵,我是背包客。 猫是对的,人不能太自私,太功利,太记仇,太冷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假如你能够,请向别人伸出援手,假如人人都多一分爱,世界将多千倍万倍的美好。忘记别人对自己的伤害,记住别人对自己的帮助,忘记该忘记的,记住该记住的,善莫大焉! 我沉默着,猫也沉默着。我们默许了司机的行为。 (图片说明:荒原上的野草在石缝里顽强生长,就像藏胞旺盛的生命力:) 长安面包调回头往漆黑的夜幕里颠簸着缓慢的前行。越野车的司机知道了我们就是被他们扔在天葬台的那两个无助的女人,也沉默了。 我却异常的心安和平静。 大约返回二十多公里,才找到一座游牧藏民的帐篷,司机下车大声喊,帐篷里出来一个男人,他们用藏语大声商量了一会儿,司机回头告诉越野车的司机:有钢缆,但要给两百元钱。越野车司机打着颤同意了。在这种情况下,他除了同意,还能有什么权利? 车开回到越野车陷落的地方,几个女孩还撑着伞在雨里眼巴巴等待,我想此刻,我们乘坐的这辆长安就是他们的大救星。 我们的司机叫他的亲戚下车去和他们一起等那辆拖拉机,因为长安太小太轻,是绝对没有力量把越野车拉出泥坑的,搞不好还会把自己也陷进去,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后面那辆拖拉机。好在有了钢缆,应该没问题了。 安排好以后,我们继续向炉霍县城奔去。 深夜11点多钟,回到娜姆家门口。 下了车,我调侃司机说:你的车是我们包了的,你连征都不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就擅自去又挣了一百元,你多挣一百元,害得我们晚到家两个小时,我理所当然应该少给你50元! 司机尴尬地笑着,支支吾吾地讨好地搓着手说不出话。我付给他说好的二百元后,司机欢天喜地的走了。 猫嘀嘀咕咕说我们包贵了,他原本就是放空返回来的,还在路上挣了一百元。 我告诉猫: 在那种情况下,别说二百元,他就是要五百元,我也只能给他,否则我们俩今晚如何度过?万幸他还算淳朴,还没有宰死我们! 这是川西高原的野菊花,开得无比灿烂: 怀着侥幸,怀着感恩,怀着超越极限的疲惫和兴奋,怀着逢凶化吉的喜悦,怀着冻僵的心融化的快感,我们大口地喝完娜姆和阿妈给我们热好的面片和奶茶,在娜姆家温暖的床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