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提的森林和草原

从伊犁折返，走312国道东行，奔向那拉提草原。
相传成吉思汗铁骑西征，被天山深处的暴风雪搅得日月无光加饥寒交迫，当大军翻越那拉提山南麓的高岭，北坡一片花团锦簇的辽阔草原惊得蒙古人高呼“出太阳啦！”
“那拉提”就是蒙古语“出太阳”的意思。
我对北方的草原持怀疑态度，起因是五年前我去内蒙昭和草原旅行，见过据说是近些年最好的草场，充其量不过是些遮不满地表的稀疏小草。当地人告诉我，由于放牧过度草原已经退化。那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早就不复存在了。
与内蒙的昭和草原相比，新疆的那拉提草原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抵近那拉提时，312国道旁一片灿烂的葵田象是在暗示我，今天的那拉提，岂能与昨天的昭和同日而语。

与“活着”的昭和草原不同，那拉提草原已经“禁牧”了，她被圈起来成为一处旅游景点收取门票，虽草长过膝，但在我眼里靓丽却有些不够自然。必须换乘草原的车才能进入那拉提，车票与门票得近百元才能埋单。
那拉提草原主打景点为“原始森林”和“空中草原”两处。
我们乘那拉提的大巴到了山下游客聚散地，计划先看“原始森林”。服务员介绍，从山脚上到山顶的森林，全程八公里山路，无人徒步，要么几人花三百元合租越野车，要么一人一百元骑马。时间已过正午，下面还有游览“空中草原”，我们选择了租车上山。
破旧的北京吉普从坎坷的山路颠簸着爬上山肩，所谓“原始森林”并不是想象中的遮天蔽日，而是远远近近的一丛丛云杉和清新嫩绿的一丘丘草毯，还有一群群的牛马，散落在天高云低的山头。我向司机质疑，他答道：“这些林木可能不算多，但绝对称得上‘原始’。我们叫它‘雪岭云杉’，这种树喜阴不喜阳，所以全生长在北边背风的山坡上。别小看它，最高它能长到五六十米，它深入地下的根系也达十多米。一棵雪岭云杉，能蓄水2.5吨，等于一个小型蓄水池了。雪岭云杉还有一个‘三千年’说法，活时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

哦，这树果然不同凡响啊！十年前在琼不拉山我就见识过，还以为是那种广东人说的“塔松”。其实，少年时，我曾作文，自比塔松，称它“象刺天的剑，是收拢的伞”。却原来，此树非彼树啊。
见我对雪岭云杉感兴趣，司机指着山坡上人工种植的一片小树，道：“看见那些小树了吗？别看这么小，都已经种了十年了啊。雪岭云杉生长得极慢，一年也仅仅长几厘米。对面山坡上的大树，最年轻的也是百年以上的呀。”

草是青青的，树是绿绿的，云是白白的，天是蓝蓝的。与她们的恒古相比，人生多么短暂。今天，我们来看她们；将来，我们的子子孙孙逝去，她们仍在这里，向后人展示一成不变的自己。
我们在山巅拍了一轮照片，回到山肩上的停车场时，司机赶了过来，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刚刚采来的蘑菇，说是晚上回家让老婆“小鸡燉蘑菇”，馋得我直吞口水。
从“原始森林”下来，再换乘那拉提的大巴赶往“空中草原”。
十多公里，全是盘山的坡路，翻过一座又一座高山，“空中草原”终于展现在眼前了。

所谓“空中草原”，其实是被楚鲁特群峰高高抬起的一个低洼而平坦的河谷草地，是那拉提草原的核心部分。据说，这里的年降水量可达800毫米，极利于牧草的生长，历史上曾被称为“鹿苑”。 那拉提所属的新源县旅游局也曾试图在此“禁牧”，却不成功，因为这里是哈萨克人游牧的重要夏季牧场，每年六月以后，大群牧畜转入，过度放牧已经使得草地贫瘠，垃圾遍野，难以成景了。
哈萨克人曾经是好客的，按他们待客的传统，自家财产的三分之一应属于客人。而今天，那拉提已经成为一个开放的市场，一个五岁的哈萨克孩子骑一匹马来到你面前，求你花三十元钱，让他带着你在草地上跑一圈，让你觉得，草原和人心，都已经不那么美丽了。
夜宿那拉提山下由军队营房改建的宾馆，不仅酷暑全无，更冷得让人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