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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宁游记

地下长城断想

从德天瀑布撤下来时,太阳正从越南的山巅下坠,把一条碧绿的归春河,染成了金色。夕辉里,宇通中巴驶入硕龙宾馆,导游宣布叫早的时间,我提醒:“不去‘地下长城’了吗?”他一拍脑门,做忽然记起状,边道歉,边指挥司机调头。幸好“地下长城”距不远,天黑前,我们抵达当天最后一个景点。
“地下长城”是我在做计划时特意加进的景点,计划匆匆,始终没弄清搞楚,这座地下防御工事,究竟是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中法战争时清军修建?还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越战争时解放军构筑?我不信导游会漏掉这个景点,也许他觉得此景不重要而天色已晚,想趁我们疲惫不堪游兴殆尽之际,胡弄过去吧?
长城是极其壮观的,据说宇航员从太空回望地球,能看见的人类建筑,唯埃及金字塔和中国长城。敢号称“地下长城”者,我认定,必有规模上档次而无疑。
山脚下,公路边,开着两扇不大的院门,进入,迎面山石砌成的挡土墙上,横批“边关硕龙地下长城”八个大字,院墙和楼壁上悬挂着战争年代的照片,网上都有,不觉新鲜,唯有一张注明“越南女兵”的彩照有些抢眼,她举着一枝老式冲锋枪,除了漂亮,就是敞着怀隐现半个胸的模样,看不出任何“长城”的端倪。我想,“地下长城”嘛,地面上就无张扬的必要吧?
讲解员先带我们沿着阶梯爬山,然后进洞。灯火通明的洞内,一条在石山上开凿出来的阶梯,只能两人错肩而行,似封闭的楼道,每层有房间,室内不大,或摆放桌椅,或罗置柜架,或排列床铺,或装设沙盘。再往上,尽头处一瞭望孔,讲解员指着夜幕下的山野:“当年警卫战士就从这里观察敌情。”
上到洞顶,折返下来,再出山上的洞,转入地下的洞,依然不似想象中能开坦克跑汽车的宽敞,只是走不远,忽左忽右,不时出现岔道。讲解员解释:“这条纵横达三十余里的地道,许多岔道上去就是居民家,战时,硕龙镇及周边的边民全都下地道避难,足足装下了两万多人。”我想象着当年人们蜂拥躲入地道的情形,可见,成千上万的人挤下来猫进去,忍受洞内空间的狭窄和空气的混浊,倾听洞外隐约传来的隆隆炮声和一个又一个关于战争的小道消息,那滋味,触目惊心啊。
对游客开放的“边关地下长城”,显然只是硕龙地区地下防御工事的一小部分,如今被军队废弃,有钱有关系有眼光的老板承包其中的一小段,开发作旅游之用,捞钱而已,没啥看头,因此,我们来得匆匆,去的急急。只是,晚上躺在床上,一关灯,我仿佛在黑暗中重回地道,七弯八拐,一幕又一幕有关战争的往事,重现眼前。
我的中学同学马卫,率领一连人马打穿插,途中突发一场小规模的战斗,手下的排长押来两个越南俘虏,审问之后,命令排长:“送到后面收容队去。”排长瞪大眼睛,部队以连为单位执行快速穿插,现在深入敌阵,后面哪有收容队?马卫不再解释,做把俘虏押往收容队状,转到没人处,掏枪照俘虏的后脑连发两枪。排长见状大惊:“连长,你这样做犯纪律呀。”马卫收枪道:“什么他妈的犯纪律?我带着俘虏打穿插吗!”这事后来没人再提。马卫对我说:“出国作战讲国内纪律,傻冒呀?哪个要为这事找麻烦,我跟他急。妈的,连里重伤的弟兄都扔在穿插途中了,你叫我押着俘虏去冲锋?”
与我一同下乡的两个知青,南平和詹兵克也有份参战。
江南是我的挚友,来自广州军区,父亲是老红军,肯定有不少战斗经验传授给他。南平告诉我,他率领师侦察排突在全师最前面,但直到战争结束回国,他一枪未发。他解释:“我是执行侦察任务的,不是去过枪瘾的,打枪的不要,任务的完成就好。”他们排的一个士兵,见越南人在对面山头晃动,举枪就打,这边枪刚响,那边的炮瞬间便覆盖过来,那个暴露了的战士就这样丢了性命。
詹兵克是广东省军区子弟,少年丧父,母亲无力管束,到高中毕业下乡那会儿,他已经成了个地地道道的烂仔,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无恶不作。别的知青当兵要走后门,詹兵克不用,农场上上下下都怕他,巴不得他离开。他的部队远在湖南,原无参战任务,可他听说有仗打,写血书要求上前线。詹兵克作为补充兵源被送到越南,立即投入战斗。越南人居高临下阻击连队推进,连长指挥了几次冲锋,伤亡不轻,久攻不下。詹兵克以他摆场打群架的经验,冲连长说这样打不行,建议改变打法。气急败坏的连长哪里听得进去:“闭嘴,轮得着你来指挥?再罗嗦我毙了你!”詹兵克吃软不吃硬,冲锋枪横过来就对准了连长:“懂得屁,老子打仗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家耕田……”连长本来就熊,见他这样,就交给他一个班,说:“如果攻不下山头,你就别活着回来!”詹兵克领命,让连长从正面佯攻,自己带人从后坡摸上山顶,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战斗。詹兵克对人说:“上面就三个娘们,其中一个还是老太婆,十几二十个射击点上放着步枪、冲锋枪、机枪、火箭筒,她们一会儿这里打打,一会儿那里打打,让我们以为有整整一个连守在上面打阻击。”詹兵克在关键时刻攻下山头,使连队得以于规定时间抵达指定位置,除了立功,还火线入党。
浮想联翩了大半夜,翌晨起身,重新上路,途经“硕龙地下长城”大门,我忽然想起讲解员的所说:“硕龙地下坑道始建于上世纪的1976年初……”也就是说,早1979年中越战争打响之前三年,毛泽东尚在人世,中国军方已开始准备这场战争!
我知道,广西除了“硕龙地下长城”,还有始建于1892年的靖西龙邦镇的清代“坡嘎拉地下长城”。我觉得,无论地下的长城,还是地上的长城,都是民族的悲哀。读史可知,日本关东军在中国东北修建的庞大的地下防御体系,在苏联红军第一次冲击波中便全线崩溃了;法国军队钢筋水泥铸造的的马其诺防线,在抵挡德军进攻时几乎没有发挥任何效用;以色列人在西奈半岛精心构建的马列维防线,也未能挡住埃及军队的突击。一个强大的民族,需要的是进攻,进攻,再进攻,而不是什么地上地下的长城。
马卫,从越南回国之后,立即住院做了包皮切除手术,然后与相恋多年的女友结婚,后因看不惯部队的做法,退役回来,当起了酒店的老总。
江南,被保送桂林高级步兵学校深造,然后不断获得提拔,却还是转业回了广州,先在省政协当官,后下海经商,也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詹兵克,若是牺牲在越南,一定是个可歌可泣的英雄,可惜回国退役之后,终于成为讨债公司的打手,后来染上毒瘾,因注射过量而横死广州街头……

进去之前,有种神秘感,就象你走进一农户,人家告诉你锅台下或抽水马桶下有一地道口似的;出来之后,有种受骗上当感,如同人家忽悠你,把地主家的土围子说成是长城一般。实事求是地说,这里还是叫“硕龙地道”来得贴切。

讲解员说,当年解放军就是从这里观察越南人的动静。我看了半天,发觉,瞭望孔对面的建筑,好象不是越南那边的?再问,讲解员就“王顾左右而言他”了。

这里曾经是弹药库,现在堆在架子上的只是些弹壳,尽管如此,对承包地道的老板来说已经难能可贵了,因为其他的设施,如野战医院等,更是连个床也没有。

这是摆在地下指挥部里面的通讯设备,讲解员解释:“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通讯设备,现在看来当然很落后,可以当时,已经很了不起了。”我暗自偷笑,这也太忽悠了吧?一部携带式电话交换机,还有一个铁皮盒子,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指挥部都不止这个水平。至于那部对讲机,我猜可能是从哪个保安手里临时借来的,因为在这石洞里,对讲机的信号根本出不去!

我一直认为,一座长城,是一个民族的悲哀,它把一个民族的固步自封和胆小自卑,暴露无遗!

如果中国人非要长城不可,那么,这才是中国人的长城,而且,它应该屹立在凉山,屹立在新义州、屹立在海参崴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屹立在藏南的阿鲁纳恰尔……

作为理想,留存在我们中国人的心底吧。民族利益,岂是和平能够代表的?中国人总不能把长城修到中南海周边去吧?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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